作者:婳语
但简言毕竟也不是吃素的,用了半年的时间,就破了好几桩积压了几年的旧案,让人不服不行。而简言当初为了站稳脚跟,也是使用过一些雷霆手段的,让这帮人颇为忌惮。只不过大家混熟了以后,就发现了简言懒散的本性,慢慢的忘记了以前的教训。现在忽然看到他生气,这些人便秒怂了。
其实他们今天之所以敢当着简言的面为难阿辞,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觉得简言对阿辞,肯定也是不满的。阿辞比简言年轻,还是“上面派来的”,而且今天一来就让简言很没脸。在他们看来,骄傲的简言应该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可是,从简言现在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再联系到简言一直宣称自己喜欢男人的言论,情况似乎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有些人忍不住朝着沈冰念看了过去,今天的饭局,也是沈冰念最先提议的。大家都知道她对简言有意思,所以顺便帮帮忙。
女人似乎都有很强的直觉,尤其是在感情这方面。沈冰念看得出来,简言看阿辞的眼神有问题。她被简言拒绝了,心里本来就不爽,输给一个男人,更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而且,阿辞一来,就让简言下不了台,沈冰念又为简言不值。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沈冰念便有些失态了。
这个时候看到简言如此护着阿辞,她更是气的不行,想也不想便说:“一个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头儿你难道还能护着他一辈子不成?”
男人和会不会喝酒,其实并没有直接关系,只是沈冰念的意思,还是表达的很明白了。
简言替阿辞喝了几杯酒以后,才回过神来,那酒杯是阿辞喝过的。已经下了肚的酒,后知后觉的烧了起来,从嘴唇一直烧到了心里。简言捏着酒杯根本不敢看阿辞,颇有点坐立难安的意思。
他本就有点心神不宁,这时候听到沈冰念这样说,下意识的便回了一句:“我便护着他一辈子了,不行吗?”
简言以为,那次和沈冰念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她应该会知难而退的。却没想到,沈冰念居然还是没放下。这让简言很头疼,沈冰念是个好警察,所以简言不希望因为感情的原因,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走样,影响以后的工作。
沈冰念没想到简言会说的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顿时惨白了一张脸,在周围同事微妙的眼神中,再也待不住了。
她站起来,红着眼睛说了句:“我吃饱了,先走了。”
说完,抓了自己的包,几乎是跑出了包厢。
毕竟是女孩子,又喝了酒,大晚上的不安全,简言虽然有点不爽,却也想追出去。
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简言惊讶的扭头看向阿辞,阿辞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角落里。
简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向来冰山一样沉默冷静的程子谦,正焦灼的望着沈冰念离开的方向。他鹰一样锐利的眼神现在看起来黯淡无光,其中掺杂了一点心疼,一点担心,一点难过。
简言从未在程子谦的眼神里看到过如此多的情绪,难道……
阿辞微微点了点头,简言暗叫一声惭愧,立刻扬声说:“阿谦,你反正不喝酒,要不你去送送念念怎么样?她一个女孩子,又喝了酒,这么晚回去不安全。”
程子谦似乎也有点惊讶简言会忽然叫他,但是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好”字才出口,人已经到了包厢外面。
他果然喜欢沈冰念!简言又是惊讶,又是惭愧。程子谦在工作上是很有能力的,但是私底下存在感极弱。简言不得不承认,他平时对程子谦的关注极少,所以从来没有发现他竟然喜欢沈冰念。
刚好向阳和笑笑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从他们惊讶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阿辞才来不到一天,竟然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实在是细腻的可怕。
简言忍不住又朝阿辞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似乎已经醉了。半眯着眼靠在座椅上,脸色比刚才更红,眼神有些迷茫,微微泛着水光,无端端的带着一丝勾人的媚态。
简言喉咙一紧,顿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刚才喝下去的酒,再一次在肚子里烧了起来,被阿辞碰过的手腕,也似乎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简言慌忙避开视线,却发现所有人几乎都在看着阿辞。
简言忽然觉得很不爽,站起来说:“明天还要查案子,别闹到太晚……阿辞醉了,我先送他回去,你们也早点散了,账记我头上。”
沈冰念走了,简言的态度又很明显,自然没人再有为难阿辞的意思,听简言这样说,都纷纷答应。
阿辞显然还有一点清醒,听了简言的话,自己就站了起来。可是他毕竟喝了不少,刚走出一步,就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简言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能喝还喝的那么干脆……”
惊讶后悔了,还是该早点出手阻止的。
阿辞用迷离的眼神看了简言一眼,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那小猫一样的眼神看的简言心里直痒痒,慌忙闭了嘴。
简言喝了酒,也不能开车,直接拦了计程车。
阿辞被风一吹,似乎清醒了许多,自己先爬上了车。
简言给司机报了阿辞家的地址,想着找个话题聊,却半天没想出来。忽然肩头一重,扭头看去,阿辞似乎睡着了,眼睛紧紧闭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简言呼吸一顿,感觉半边身子都没有了知觉,只能僵硬的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阿辞家很近,很快就到了。简言也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轻轻推了阿辞一下。
阿辞半睁开眼睛,似乎很不舒服,轻轻皱了皱眉,手在座椅上撑了一下,却没站起来。
简言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想要去扶阿辞,却又有点不敢伸手。
司机在前面很不满的对简言说:“你朋友醉成这样了,能自己下车吗?你好歹帮忙扶一扶啊,什么朋友……”
简言难得老脸一红,慌忙扶着阿辞下了车,付钱的时候被那司机瞪了一眼,还给人家赔了个笑脸。
阿辞醉的已经站不稳了,简言只得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另外一只手则搂上了阿辞的腰。
已经是初夏,溪陵天气又热,阿辞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薄衬衫。简言的手一贴上来,阿辞就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了一下。
隔着薄薄的布料,简言能清晰的感受到阿辞腰上细滑有弹性的肌肉线条。一边想着“握草,这么细的腰简直不科学”,一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自我催眠,他只是帮忙,绝对不是故意在吃豆腐。
明明是坐电梯,到了阿辞家简言却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来不及看阿辞家的样子,直接将人扶到卧室,把阿辞放到床上。
简言本来就比阿辞高不了几公分,这一番折腾,已经用尽了力气,所以放下的时候,手下就有点重。
原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阿辞却忽然闷哼一声,好看的眉眼拧成一团,一副极力忍痛的模样。
简言吓了一跳,以为撞到他了,慌忙问道:“怎么了?撞到哪里了?”
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去检查,靠近了才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夹杂在浓烈的酒味中。
简言心头一跳,阿辞勉强睁开眼,伸出左手来想推开简言:“我,没事……谢谢……”
简言一把抓住阿辞的手,发现他的手烫的吓人,之前一直以为是喝了酒的关系,现在看来,只怕是他在发烧!
顾不得去管其他,简言低头去检查阿辞的身体,摸到他右肩的时候,手上一片濡湿,抬起来一看,嫣红一片,是血!
阿辞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衬衫,又是晚上,简言自己又一直心猿意马的,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阿辞身上竟然有伤!
深深吸了两口气,简言颤抖着手去脱阿辞的衣服,阿辞似乎想阻拦,手上却没力气,推上来也没效果,直接被简言忽视了。
阿辞右肩的地方包了纱布,现在已经被血浸透了。称着他苍白细腻的皮肤,越发显的触目惊心。
简言感觉心脏一阵刺痛,他将阿辞抱起来,哑着声音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阿辞抓住简言的手,极力保持清醒,“床头柜里有药……”
“可是……”
“我不想去医院……”阿辞抬起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看着简言,那眼神里面看不到半点痛苦,却带了一丝委屈,还有几分哀求的味道。
简言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轻手轻脚的把阿辞放回床上:“我去找药……”
药盒就放在床头柜里,打开来一看,从药品到绷带,甚至还有几把小小的手术刀,齐备的不像话。可见这人平时大伤小伤都是自己处理的,简言心脏不可抑制的又是一阵抽痛,那么精致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活的这么……让人心疼呢?
简言将阿辞肩膀上的纱布拆下来,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竟然是枪伤!他到底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好在,简言对这种伤口倒也不陌生,他心里虽然一直在颤抖,手上却很稳,飞快的换药包扎。阿辞整个过程一声都没哼过,甚至连脸色都很平静。简言不禁又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那句“这不算苦”来,这孩子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
换好药,简言又找出退烧的药来,一并给他喂下。
阿辞身上依然烫的吓人,简言不敢离开,干脆打了一盆水,又找了毛巾来打湿了敷在他额头。
不知道是药效的关系,还是因为高烧,阿辞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没醒,却也睡的不安稳。
简言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了。
阿辞明明受了伤,却一回来就去看案发现场。今天又跟着跑了一天,找证据审嫌疑人,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的伤口大概已经裂开了吧?难怪他吃不下东西,还一直用的左手。可是他一声不吭,还硬撑着喝了那么多酒。
简言不敢去细想,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如果说他是为了自己,简言想不出理由,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简言想不明白,越想心里就越难受。不管阿辞是为了什么,简言发现,看到他受伤,他的心真的也会痛。
“师哥……”
阿辞睡的极不安稳,半梦半醒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微微抬起手臂。
看他那样子,像是在索求一个拥抱。
简言一愣,阿辞的手却又放了回去,眼睛也闭上了,像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简言将他伸出毯子的手又塞了回去,却反被阿辞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力道极大。然后,阿辞呓语般说了句:“别生我的气……”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揉成一团,又酸又涨又痛。
是今天在会议室赌气的表现让阿辞耿耿于怀了吗?烧成这样都还记挂着?所以,他晚上的时候,才不愿意说出自己受伤的事情吗?他是,不想让自己为难?
简言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很自恋的人,可阿辞做事让他没有办法不多想。但是,想到的结果他又觉得很匪夷所思。
简言感觉自己像是在沙漠行走的人,远远看到了一片绿洲。明明是很美好,期待了很久的东西,却不敢靠近,不敢相信,总觉得那会是海市蜃楼。
阿辞烧的厉害,简言也不敢离开,一直守在他床边,好几次失神的看着他好看的睡颜。到了后半夜,感觉到阿辞身上的温度慢慢降下去了,简言才松了一口气。倦意袭来,便趴在阿辞床头睡了过去。
阿辞醒过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先是感觉到额头凉冰冰的,一摸是张湿帕子。阿辞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就看到简言趴在床边,睡的正香,他动作瞬间轻柔下来。
睡着了的简言,脸上刚毅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只有下巴上的胡茬还固执的透出几分硬朗。阿辞记得,简言的胡茬很硬很扎手。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似是想要摸一下简言的胡茬。
简言却在这个时候皱了皱眉头,阿辞一惊,手在半空停住了。但简言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醒过来。
阿辞的手却没再落下去,他将自己身上盖着的薄毯子轻轻盖在简言身上,又默默的看了他很久,眼眶渐渐红了。
直到天色大亮,阿辞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简言是被饭菜香刺激醒的,他睁开眼就往床上看去,发现阿辞已经不在了。顿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身上披着的毯子滑落下来,简言一愣,捡起毯子才走出卧室去。
阿辞家的客厅不大,简言一出卧室的门就看到了阿辞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阿辞穿着围裙,只用了一只左手,居然也毫无阻碍的炒好了一个菜。
装盘的时候,阿辞总算用到了右手,可装到一半,端着锅的左手不知怎么被烫了一下。阿辞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松开了左手,然后又飞快的用右手去端锅。可是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伤势,右手臂一软,那锅就要掉下去了。
简言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去。
在握住阿辞手的那一刻,简言就觉得自己可能多此一举了——按照阿辞对自己的凶狠程度,他拼着烫伤也会把那锅救起来的,根本不用他出手。
果然,看到忽然冲过来的简言,阿辞是惊讶中带着点迷茫的,像是不明白他在激动什么?
简言握着阿辞的手把锅放回去,才有些讪讪的说:“身上有伤,干嘛自己动手做饭,我……我去给你买也可以啊。”
“我觉得我做的比较好吃。”阿辞一笑,把简言推出厨房,“我给你准备了新的洗漱用品,快去洗漱,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简言心里一荡,阿辞的态度太自然了,好像他们就该这样相处一样。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吃同样的饭菜,像老夫老妻一样的生活。可是他们明明才认识不久,他虽然很想追阿辞,却还没来得及行动。这感觉,太微妙了。
等简言洗漱完出来,就看到阿辞已经把饭菜都摆上餐桌了。
皮蛋瘦肉粥,两个炒的素菜,一碟泡菜,每一样看起来都色香味俱全的样子。还有一屉蒸笼,隔着盖子也看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简言在阿辞对面坐下,有点不自然:“这么丰盛呢?”
阿辞将蒸笼的盖子揭开,简言凑过去看,涌起的雾气瞬间氤氲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