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 第99章

作者:步帘衣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接任的是个出身钟家的武将功臣,论起来是钟泰的堂叔,叫钟敦。

  结果,眼下又死了一个蜀州监察御史。

  而这回,又不仅是死了个蜀州监察御史,风族首领芙冉从重病到病殁,都大有蹊跷。顾烈属意的继任首领,即芙冉的儿子,迟迟没有传来接过风族首领之位的消息。

  养父府中的消息原本是日日禀报,如今已经迟滞了两日没能传出来。

  蜀州,是要起风雨了。

  顾烈的笔在圣旨上悬了半晌,终究还是看向狄其野:“你若是想领兵”

  狄其野好笑:“别犹豫了,下旨吧。”

  颜法古被顾烈从钦天监踢了出来,跪在奉天殿上,对着圣旨老泪纵横。

  被设计了。

  活脱脱被定国侯设计了。

  顾烈真是懒得理他,明晃晃地威胁道:“怎么?”

  颜法古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硬是谄媚地笑出了满脸褶子,那叫一个忠心耿耿:“末将领旨,不肃清蜀州誓不还!”

  顾烈给他气笑了,摇了摇头,还是嘱咐:“平安回来。”

  前世没能做成君臣,顾烈可不想重蹈覆辙。

  这嘱咐是陛下一片关怀,听得颜法古还有两分不好意思,微微反省了自己百般躲懒的行为,一甩拂尘,再郑重道:“末将谨记。”

  于是乎,颜法古点了精兵,没大张旗鼓,但也没遮掩,在狄其野、姜扬等人的目送下,浩浩荡荡离了京郊。

  狄其野一身浅白衣袍,望着渐去渐远的金戈铁马,立在暮春斜晖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想明白陛下与狄小哥的关系,姜扬在面对狄其野时就有些不尴不尬,狄其野只作不知,今日姜扬送老友出征,回头看看被拘在宫里的大楚兵神,心里一软,主动搭话道:“狄小哥在想什么?”

  狄其野一挑眉,随意笑笑:“没什么,只是怕无双淘气,给假道士添麻烦。”

  颜法古在宫里混了一年多,交游广泛,太监宫女都被他强行算过命,连无双都和他产生了跨越物种的友情,这回出征,颜法古软磨硬泡想骑着无双战马去,狄其野逗了他几日,也就大方借了马。

  但真借出去,狄其野还真有些担忧无双给颜法古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无双性子太野了。

  姜扬也知道这必是搪塞托辞,但仔细一想,无双尚且能出征,又觉得唏嘘,于是露出一副嫌弃颜法古的模样,宽慰道:“那假道士自己就是个麻烦,多无双一匹马也不多。”

  狄其野应景地笑了笑,和姜扬说笑着回了宫,姜扬自去政事堂议事。

  狄其野今日无事,闲庭信步地往未央宫走,撞见了从太医院出来的牧廉。

  “师父,”牧廉小声喊。

  怎么今日见了他都小心翼翼的。

  狄其野觉得好笑。

  “你又怎么了?”狄其野懒洋洋地问。

  牧廉左看右看,凑近了抱怨:“师父,姜延跟我顶嘴。”

  就很烦这种秀恩爱。

  “哦,顶什么嘴?”狄其野语气极为平板地问,生怕牧廉听不出他不感兴趣。

  牧廉自顾自地说:“我昨日说师父是陛下的媳妇,姜延也同意,说我终于想明白了,但他接着顶嘴说,既然我想明白了,就该知道我是他媳妇,不是他是我媳妇。”

  说到最后,牧廉有些认真的生气模样。

  “你等等,”狄其野有些想撸袖子,“什么叫你们都觉得我是顾烈媳妇?”

  牧廉一脸的怎么你连这个都弄不拎清。

  狄其野很有暴揍孽徒的冲动。

  牧廉一板一眼地解释:“师父,女子嫁到男子家,从此相夫教子,就成了媳妇。师父你住在未央宫,姜延住在定国侯府。一目了然。”

  一目什么了然。

  “这都什么歪理,那倒插门怎么算?”狄其野下意识反驳,然后醒悟到自己被牧廉绕进了沟里去,“两个男人,为何要把女子名头往自己身上套。”

  牧廉很严肃:“因为关乎家主大权。”

  这小疯子还知道家中的东风西风之争,狄其野笑了笑,顺着他说:“那在你们家,缺了什么、坏了什么,吃穿用度,都是你这个家主付账?”

  牧廉很骄傲:“师父,整个定国侯府都是我在养,给你看得好好的。”

  “那是姜延的不对,”狄其野坏心眼地给姜延添乱,派派牧廉的肩膀,“你就告诉他,是师父说的,他是你媳妇。”

  牧廉面无表情嘿嘿嘿地笑出了声,喜滋滋地走了。

  狄其野摇头笑笑,真是傻人傻福。

  *

  暮色刚沉,顾烈破天荒不用人催,就回了未央宫。

  他面上那个表情,狄其野一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还在担忧他其实是想出去打仗,估计想了满腹的说辞来给狄其野排解。

  就算因为顾烈的缘故有了下属和关系不差的同僚,但狄其野内心依然没有那么在意其他人,就算姜扬因为他和顾烈的关系对他不屑一顾,对狄其野来说都是不痛不痒。

  这世上,狄其野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顾烈。

  姜扬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也就罢了,顾烈也这样,狄其野真是不耐烦,不等顾烈开口,就举着手掌道:“打住,你要是想说一大篇出不出征的鬼话,就不要说了。”

  其实,从狄其野发觉顾烈对他过于在意的那一刻,狄其野就走不了了。

  回府一两天,慢慢让顾烈别那么敏感,狄其野完全狠得下心。但离开京城远征,狄其野已经没办法了。

  尽管不明成因,可狄其野心里明白,被过往时光刻印至今的伤害,只能用更长远的时间与陪伴去消解。

  狄其野爱着顾烈,就别无选择,也不可能再做出其他选择。

  顾烈也很无奈。

  人家不让心疼,怎么办。

  于是如常用了晚膳,顾烈想起前些日子,太湖府送了几坛酒来,叫洞庭春_色。

  这是用太湖地区洞庭山特产的柑橘酿的时令酒,色泽澄澈,口味甜淡,开泥封揭了盖子,就闻到满满都是柑橘香。

  顾烈命人在廊下摆了案几,待元宝布置停当,案几上除了洞庭春_色,还有数道小菜,新鲜瓜果。

  狄其野是被投楚之后被姜扬逼去练的酒量,而且一上手就是高度酒,因此对酒这方面一直觉得一般,但这洞庭春_色既然是特意上贡的酒,必然十分出色,狄其野一尝之下,勾了勾唇:“好喝。”

  顾烈的面色这些松快了些。

  到底还是想着狄其野没有要求出征的事。

  可狄其野不愿意听他宽慰,顾烈只能喝着酒细思,渐渐都像是在借酒浇愁。

  忽然手上一暖,又倏然即逝,顾烈抬眼,见狄其野拿走了自己手中的玉杯,往自己膝上一躺。

  “顾烈,”狄其野的脑袋熟练地在顾烈膝上找到了合适的位子,正儿八经地说,“拿平民夫妻来说,没有哪家,是这么互相小心翼翼着担忧来担忧去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顾烈听了眉头略松,却意外地想笑。

  狄其野素来是个没什么烟火气的人,就算他天天催着自己吃饭,也依然让顾烈觉得像只仙鹤似的捉不住,顾烈敢打包票,狄其野到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多少家财,他压根不关心这个。

  这样一个人,反过来对顾烈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就让顾烈莫名的觉得好笑,但也是心中一暖。

  任性妄为的狄将军,跟自己过日子呐。

  顾烈俯首在他嘴角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却是反驳道:“我知道你想出去,如今你为了我,连提都没提,还早就与颜法古论战了数日,为他准备应战。我若是不记在心上,岂不是薄情?”

  狄其野挫败地从嗓子里低吼了声,反手把顾烈压在了地上。

  廊下全是木头结构,倒是不冰不凉,顾烈在未央宫中没那么恪守礼节,早就散了发髻玉冠,高束成一束,如今被狄其野压着,长发铺在朱红木板上,月光照下来,真是一副英俊帝王貌。

  狄其野被色_相一迷,也没了那么大的气性,说到底顾烈是为了他,于是点了点顾烈的下巴,耐心地说:“记着,可以,我还不许你忘呢。但是你我之间,若是计较起来,成日里想着你为我挡了什么,我为你忍了什么,天长日久,难免相敬如宾。你要跟我这么过下去吗?”

  顾烈揽着身上的人,迷茫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

  “但是”

  “也没什么但是。”

  顾烈被堵得说不出话,好笑地在狄其野后腰拍了一下,才顺利把话说出来:“那若是我慢慢淡忘了你为我的忍耐,一味索取,不知体贴……那日子,还过得下去吗?所以,我记着,有什么不好呢?”

  “你以为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好人吗?”狄其野故作惊奇道,“你对我不好,还以为我会对你好?陛下,你可太天真了。我早就警告过你,我这个人记仇,人敢犯我,我敢犯人。”

  说完,狄其野挑挑眉,才又认真道:“何况,你干嘛把你自己想成那样,你什么时候都谈不上一味索取。”

  顾烈眨了眨眼,眼前是狄其野,狄其野上方是明月夜。

  他百般模样,都是为了劝顾烈不要为他过于担忧。

  顾烈喜欢得连心都在痛,却满心欢喜。

  浅白衣料与龙袍摩娑,在交换的气息与压低的交缠声响中,发出沙沙的细响,像是在木盒中小口小口吃着桑叶的春蚕。

  不知不觉,一片桑叶就只剩下清晰的叶脉,宛如一颗经络曝露的心脏。

第104章 苦命鸳鸯

  用颜法古的话来说, 陆翼这个人, 就没有时运。

  色厉内荏, 瞻前顾后,好不容易定下决心准备起兵,大肆封锁消息, 悄无声息地动兵马备战,一场足以影响大楚运势的风雨正在酝酿。

  在这节骨眼上,顾烈养父出事了, 还没了个蜀州监察御史。

  这事还得从养父大人的第十三房小妾说起。

  此女二八年华, 小家碧玉,在芙蓉城中也颇有些美貌的名声。早和自家表哥芳心暗许, 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大人也乐意亲上加亲, 正在准备议亲的时候,媒婆甩着花帕子, 带着养父大人亡妻的画像上门了。

  亲上加亲,怎么比得上荣华富贵呢。

  姑娘闹着不肯吃饭不肯上花轿,没用, 父兄可指望着用女儿换条阳关大道, 喂了酒,一顶轿子就送进了府。

  数日一过,整个府里人的知道,这十三姨娘好大的脾气,见了天的顶撞老爷, 被赏过多少嘴巴子都不改。

  对这表哥来说,真是晴天霹雳,表妹一朝嫁作他人妇,还是个花甲老汉,恨得落下了男儿泪,又听说表妹在府中饱受老汉欺凌,心一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诗书礼仪,专程在混混堆里观察了三日,扮作长工,混进了府。

  居然还真叫两个人远远见了一面。

  苦命鸳鸯相见,何等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