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城JUN
白黎轩再睁眼,发觉自己陷入了极端的黑暗里。
上一刻,江奕的眼睛还打量着四处,只是眨眼的时间,他发现自己忽然来到了一处石室。
身边没有白黎轩。
这下就算是江奕也不免怔愣了,和白黎轩强行分离的情况他只遇到过两次,一次是事关剧本主线地点的天枢长老院落,再一次就是这里。
可是剧本中分明未曾提及这座地下宫殿里的剧情,为什么他还能与白黎轩分离?
疑惑还未解开,却在陡然间,空无一人的石室剧烈晃动起来,偌大的一下冲击以江奕为中心点朝四方八方荡开,石室被震得支离破碎!
尖锐声过后,江奕的瞳孔急缩成一点,抱着自己的脑袋,数不清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灌入他的识海里,叫嚣着仿佛要将他的大脑挤破。
【吾辈始生,异于常人,所受恶意若千,何堪艰难。】
男童不过四岁左右,头发长及脑后,脏乱披散,身上挂着单薄的粗布衣,不稳走在寒风中,几次摔倒,没有一个村民上前将其搀扶。
不远处突然响起几声急呼,一辆失控了的驴车接连撞翻几人,朝着男童迎头撞来,却见男童下意识一挥手,平地升起飓风,连车带人一块掀翻。
人们呆滞望着,看向男童的眼里分明写着两个字:
怪物。
其他孩童战战兢兢地拾起石头,朝着男童狠砸了过去,大人也回了神,劈头盖脸便是一个滚字。
你这个小怪物,滚出我们的村子!
【六余岁,被父弃于山林,濒死之际,得遇仙师。】
男童迈入家中院落,被藏在大门内的两人瞧见。男人胡子拉碴,一脸憔悴,女人以手捂面,无声而哭,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夜已深,男人将熟睡的男童从草棚里抱出,连夜赶往深山,从怀中摸出一个馍馍,放在男童胸口,在其耳旁哀声恳求道:莫回来了。
男童随后睁眼,手揣馍馍,泪水淌了满面。他爬起来,尾随老父一路下山,直至老父安全回至村落,方跪地叩首三下,擦干眼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深林暗处。
几日滴水未食,男童面色惨白,双腿不稳,再支撑不住,一头栽在了地上。
用力抓挠枯叶,手指擦出血痕,恍惚听见高空有人问他:可愿随我而去?
男童唇齿颤抖,耳畔似是响起老父说的那句“莫回来了”,轻轻吐出一个字来:愿。
【至仙宫,叩拜仙者师,礼色皆恭至,自知身份卑贱,闭关勤学,不敢荒废。】
仙师手持戒尺,负手站在堂前,男童身着弟子服,与众师兄弟一同坐在蒲团上,盘膝修行。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过去,男童身形拔长,已然长成一位翩翩美少年。少年劲衣如雪,手持一柄利剑,于校场上剑招威风,身若轻鸿雁。
再一晃,少年变青年,站在高台之上,君子仪态尽显露,温文尔雅,意气风发。
【观吾前半生,虽有坎坷,但得恩师救助,此后师徒相宜,与门中小师妹两情相愿,众下师弟和睦,理当对上苍感恩戴德。】
【却未想,一切都只是个不堪一击的笑话!】
自青年代替有事外出的师弟,亲身接纳那位陈姓弟子入门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了。
回宗门时,飞舟无端出现损毁,又遇魔修袭击,青年顾忌着飞舟上没有任何修为的孩童,一手又要分心对抗魔修,几次处于生死关头,即使最后拼命将魔修打成重伤,也已经无力再追。
一直默默无闻的陈姓弟子却在这时突然站出,将魔修斩于手下。
陈姓弟子赢得了众弟子的赞赏和看好,就连随行的小师妹也与他另眼相投,青年不过是问了一句为何之前没有出手,便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道吾嫉恨英才,心胸狭窄,见不得旁人比自己优秀,可吾见其他师弟因对抗魔修受伤不轻,险些丧命,又见他迎刃有余,有所手段,却只在魔修将逃的时候出手,实在忍不住心生怀疑。】
【他不过是三系废灵根,却能在一夜之间,从练气入门到练气六段,一步横跨其他人四五年才能跨过的坎。】
【秘境历练,旁人或死或伤,他却连油皮都没蹭破。不过闲走几步,就能捡得灵植兽丹乃至各种异宝,且这些东西都是别人拼死拼活争取到手,却总能出现意外,被他捡了个便宜。】
【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入门后二十多年,他从不与其他师弟一同勤奋修行,见到窈窕女子便嘴角垂涎移不开眼,平常比试,持剑不稳,招式生疏滑稽,为人处事不见沉稳,只会耍泼打诨。】
【但他每每都能在内比中拔得头筹,得仙师看重,得师叔长老称他赤子之心,忍辱负重,但宗门内并无歹人害他,他又忍什么辱,负何重!】
【每次宗门出事,他必在现场。守山大阵损毁,人心惶惶,他得到了五彩灵石;后山禁地被破,所镇魔邪出世,他得到了上古法器符箓。如此明显的可疑之处,却从未有人对他生疑。】
【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吾对他所做最恶之事,不过是当众斥他一句其心不轨,却换来吾己身气运消弭,因果错乱,半生颠沛流离,身败名裂。】
【吾之地位被他取代,吾之爱人被他所夺,吾之努力隐忍刻苦艰难,却在他的运势前不堪一击!】
【是何道理?是何道理!】
江奕头疼欲裂,艰难地抬起眼来。
【混混沌沌几百年,吾以魂飞魄散的代价,多次尝试窥得天机,终得悟——】
【本是天道不公,何来道理可言!】
刺目白光中,江奕好似看见一男子冲着天空,双臂张开,疯狂地扬声大笑。
那面上带着悲怆,带着濒临崩溃的绝望,直让江奕也下意识地为其万分难受起来。
白光散去,脑子里纷纷杂杂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下来,江奕紧紧皱着眉头,等到那尖锐疼痛稍微退去之后,才按着脑袋,慢慢正视眼前的人。
或许,已不再是‘人’。
半透明的魂体飘在半空,白色衣袍无风而动,他的长相也算俊逸,眸眼下沉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魂体负手,静静地看着江奕。
江奕与他对视片刻,又看了一眼周围,无数凹凸不平的石块悬浮在半空,千变万化的美丽光带划过黑暗。
他甚至已经可以肯定,这里不再是宫殿内部,反而有点像......穿梭任务世界时必要越过的空间维度缝隙?
等到江奕探查结束,男子魂体才对他道:“抱歉,未经许可便将你带来了这里。”
“但只有在这,才可以避开天道的窥伺。”
避开天道窥伺?
听到这一句话,江奕立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在心底呼唤7号位,不出所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心中一沉,江奕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阁下可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正是。”魂体点了点头,后又负手一叹,“亦是你方才经历幻象时所见到的人。”
这一件事江奕已经猜到了,虽然魂体的模样比幻象中的人老成许多,眼角还布满了褶皱,但他们的容貌其实一般无二。
江奕也就没有吭声,等着对方的后话。
“将你带到这里来,不为其他。”
魂体一字一顿,似惊雷落地:“只因你身边的那位同伴,正在步往我的后尘。”
※※※※※※※※※※※※※※※※※※※※
感谢营养液,感谢评论~
作者发四,明天要是在9点半之前没有按时更新,后天双更不解释!
第23章 众叛亲离的仙门高富帅(二十三)
和江奕失去了联系,白黎轩脸色一瞬间快阴沉得滴出水来。
抬眼打量四周,只凭肉眼什么也无法看到,但可以肯定这里不是幻境。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白黎轩视线一凝,正对着一方向,磅礴剑气汇集与剑刃上,斩钉截铁地道:“出来。”
“你的魔性已经愈发难以压制了。”
魂体显出身形,望着他,不由得惋惜地了一句:“长此以往,早晚要伤害身边的人。”
白黎轩眉毛都没动一下,江奕不在身边,他连样子都懒得装了,语气阴鹜地道:“他在哪?”
魂体见状,眉梢狠狠一颤。
若形容江奕在时的白黎轩是一只温顺赤诚的小奶狗,那么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便是随时准备扑上来将猎物一口撕碎咬杀的恶狼。
没有压制魔性的修者有多不近人情和可怕,魂体生前曾亲身试验过,此时若是含糊一个字,大概真的会变成白黎轩剑下残魂。
魂体不敢停顿道:“凭我现在残留下来的实力无法伤害到他一根汗毛,你大可放心。”
白黎轩眯起双眼,信他却也不信他。
从他可以轻易察觉到对方的行踪便能看出来了,这一缕魂体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灵力涣散异常,如今只有金丹初期的实力,连白黎轩也不认为对方可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但魂体确实用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手段,在他和江奕都没能察觉到的情况下,强行将他两悄无声息地分开。
魂体也心知,只凭这些话,白黎轩不会轻易放下戒心,便抬臂,稍一甩袖,两扇大门于黑暗中凭空出现在了两者的眼前。
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两扇门,左边一扇,门内是我毕生收集来的修炼所需,法器、灵石、丹药、功法,足够你找一个隐秘的地方,修到出窍期。”
“而右边那扇门里,只放着一物,便是你想要得到的七品异火,‘红莲’。”
顿了一下。
“同时也是——开启秘境遗迹‘囚仙阵’的钥匙。”
当魂体道出‘囚仙阵’三个字的时候,白黎轩就出现了细微的动容。
关于‘囚仙阵’的存在,关于秘境遗迹的所在,关于开启遗迹阵法需要异火作为钥匙......他得到的那本古书中都没有半点提及。
而他得到这些消息的途径实在堪称诡异,因为他是在梦中看见的。
不再以年幼的他为视角,而是疑似他父亲的那名中年人的亲身经历。
眼前的魂体拥有异火,而他竟也知道‘囚仙阵’。
重新审视面前的魂体,白黎轩道:“你想劝我选左边那扇门,让我暂时放下仇恨,等到以后有了实力,再行抉择。”
魂体相信白黎轩是个聪明人,所以哪怕被对方轻易猜出了自己的意图,也没有露出多少惊讶。
直到白黎轩用陈述语气淡淡道:“毕竟你曾试图开启过囚仙阵,并且没能成功。”
魂体的脸色才微微变了。
眸眼颤动,与白黎轩两两对视,魂体大概沉默了五六息时间,方才不紧不慢地落在了地上。
脸上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不错,说说看,你还能猜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