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归
顾萌看向其他人,说:“难道跟汪老板的死有关?”
薄晔站在岸边,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若有所思道:“能生出力气的东西……玩家就是能生出力气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方式是什么,但可能每除掉一个玩家,木桩就会下沉一格,直到最后……”
潘彼得掰着手指算人数,跟木桩上的刻度线作对比,脑子一下子转过弯来。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薄晔,愣愣地开口道:“哥,那岂不是……十二名玩家,最后只能活一人?”
薄晔没说话,但望着河水时沉下来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河岸边一时间陷入沉寂,除了砰砰不停的敲击声响,偶尔也有深秋的风卷着呼啸声刮过。水底出现两盏明黄色的大灯笼,罩在黑水中蒙蒙地发亮,悠闲地游来游去。’’
如果玩家就是打桩的动力,刻度线表明,让木桩陷入河里需要牺牲十一名玩家,这场副本共有十二名玩家参与,那么最后唯一的幸存者就能通过修好的木桥离开副本。
众人心里清楚,这次的逃生需要搭上全员性命。生存条件在这一刻看起来严酷又残忍。
就在大家陷入思绪时,恩瑾朝着木桩顶端一扬下巴,低柔的声音道:“上面贴了东西。”
“什么东西?”潘彼得扶着栏杆探出脑袋,使劲垫着脚尖往木桩顶上看。
薄晔直接打了个响指引起鹤脸师傅的注意,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道:“师傅,麻烦把上面的东西揭下来看看。”
鹤脸师傅当真就停了下来,把木桩顶上贴着的纸片一样的东西撕下来,隔着拦路的栅栏递给薄晔,声音缓慢道:“反正用得差不多了,你们拿去也无妨。”
众人拿到那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白色纸片人。
“这是……汪老板?”莫春英眼尖,立即就看出纸片人的形状有些特殊。
纸片人剪裁得很精巧,似乎是一剪刀下去一气呵成的。体态微胖,看轮廓似乎是罩着长衫,圆圆的脑袋上用笔墨画了个桃尖,再下面就是抽象的眼鼻口。代表的肯定就是汪老板。
“上面还粘着头发。”顾萌指了下纸片背面糊着的一根粗硬短发,提醒道。
恩瑾了然,从纸片人上抽回视线,再次投向木桩,道:“邪术。”
其他人看向他,等着听解释。
“希伯来圣经里有位力士参孙,力大无穷,他曾经对他的情妇透露,如果将他的头发剃光,他的力气就会跑光,软弱得如同普通人。后来,参孙的敌人利用这个弱点捕获了他。”恩瑾看着木桩出神,一边朝其他人娓娓道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在很多文化里,头发往往被赋予了抽象的意义,成了一个人力气和灵魂的象征。师傅所谓的能帮忙生出力气的东西,实际上就是指玩家的头发。”
“恩老师。”薄晔说,“你怎么什么都懂?”
恩瑾环抱着双臂站立,道:“多读书,少聊骚,你也可以。”
薄晔瞥他一眼,淡淡道:“……要不要叉会儿腰?”
可把你自己给牛逼坏了。
顾萌想了想,问鹤脸师傅,道:“师傅,纸片人是谁给你的?”
“清早一过来就看到这纸片片贴在这儿了。”鹤脸师傅抡起胳膊转了转肩膀,声音听起来比前两天要轻松,“我感觉今天状态特别好,就连干活都比平常有力气了。”
师傅的话验证了大家的猜想,看来,修桥的进度取决于玩家死亡的速度。
潘彼得小声咕哝:“汪老板其实是被铁锤给锤爆的吧……像一根木桩似的。”
*
虽然知道了重要线索,但众人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最怕遇上这种全员只能存活一人的生死局。
走在青石板街道上,薄晔牵着唐止的手落在人群后方,闲聊道:“Candi,怕吗?”
唐止垂着脑袋看脚下的路,摇了摇头,而后又诚实地点点头,轻轻甩了甩两人相牵在一起的手:“虽然订下了不会抛下彼此的约定,但死亡也是分别的一种形式吧,还是最无能为力去改变的那一种。永久地沉入黑暗,再也看不到喜欢的薄晔,光是想象都会觉得很悲伤……”
说着,唐止抬起头,偏过脸看向身旁高大的男人,清亮的眼睛微微弯起,如同窝着一汪春日里的水池,他道:“我可是做好了跟你共同生活到一百岁的准备,万一现在就遭遇了什么不幸,总觉得生命太短暂了,跟你相处的时间更是短暂,怀有这样的心情所以才会感到害怕。薄晔,我想要更多更多,不奢求永恒,但也不想就这样结束。”
薄晔看着坦白得近乎可爱的恋人,心中涨满柔软情绪。“真是要疯了……”
他没忍住揉了揉唐止的脸蛋,安慰说:“到目前为止,很多线索没展开,肯定还有其他过桥方式,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像是要让唐止安心,又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想,薄晔对着前方唤道:“顾老师。”
“嗯?”顾萌一边走路一边回头看去。
“这次也会有最优解吧?”薄晔轻笑着问他。
顾萌的视线朝下垂落,又很快抬了起来,看向后方的薄晔和唐止,如同承诺那般道:“有。”
他转回头,目视前方:“我说有就有,所以不必担心。”
*
早餐吃了一半被打断,到了半上午的时候,众人虽然都没胃口,但肚子却是真实的饿了。回去怕见血,到时候更吃不下,于是他们在距离丁宅两条街的地方随便找了处地方吃东西。
身上都没钱,只能刷脸,这种事自然就交给大帅比薄晔了。
顾萌等人坐在街边的一张简陋桌子旁,看着薄晔跟那个戴蛇脸面具的大娘套近乎。
“有件事我昨天就想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顾萌环顾一圈热闹的市井,街边路上行走着的,店里坐着的,无一例外地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他道,“这个古镇里,没有年轻的女孩。”
经他提醒,其他人都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看向周围行人。
潘彼得一边打量一边挠着后脑勺,奇怪地“嘶”了一声:“哥,你还别说,真是这样,一眼望去好像全是男人。”
虽然都戴着面具看不清脸面,但通过服装很好辨认性别。
莫春英禁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蛋,道:“从昨天到今天,我这种年纪的好像真的没遇上过。”
“除了男人就是大娘大婶。”恩瑾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街上走过的行人,道,“还有就是像丁宅里的那个老太太,新鲜的黄瓜大闺女确实少有。”他转而看向前方,低柔的嗓音含着些微不耐,“薄晔还没好吗?跟大娘谈什么谈那么欢?我孩子都快生出来了。”
顾萌看向他,说:“……你给我忍着。”
这话刚说完,薄晔就端了两只碗走来了。他将一只瓷白的大碗放到唐止面前,一只放到自己面前,落座。从竹筒里抽出两只调羹,拿热茶水冲了冲,淡淡道:“大婶只给了这个。”
众人一看,碗里装的是白生生的豆花。
“啊……”潘彼得神色复杂,失望叹气,他摸摸肚子,道,“晔哥,没其他的了吗?这也太那个什么了……”
即便馋嘴如潘彼得,此刻看到豆花也反胃。主要是早上汪老板爆头的场景过于有冲击力,现在看到白白的、滑滑的都豆花就能联想起脑浆。
“不给钱还要求那么多。”薄晔甩了甩调羹上的水渍,给了唐止一个,顺便对潘彼得道,“忍不了的话等中饭。”
潘彼得的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两声,他咽咽口水,没再说什么。
老板娘陆续将剩余的几碗豆花端了上了,末了,将一大盆红豆放到桌子中央,慷慨道:“请你们的,到时候别说大婶我小气。”
“谢谢。”薄晔刚要开动,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看向老板娘打听道,“老板娘,不知你听没听说过丁家大小姐,名叫丁香。”
老板娘戴了副蛇脸面具,涂成金色的眼珠子看着很淡漠,嘴唇上探出一根鲜红的信子。她将破破烂烂的抹布折叠了两下,阴阳怪气道:“当然知道,镇子上谁不知道她呀。”
恩瑾凭借直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他停止倒腾碗里的豆花,看向蛇脸老板娘,轻笑道:“怎么?丁香大小姐这么有名?”
“可不是。”老板娘微侧过身,腿上换了边重心站立,压低些声道,“整日里抛头露面,跟老板们去酒楼吃饭,上剧院听戏,美其名曰叫做生意应酬,不过谁都知道私下里干的是什么勾当。丁家的布料生意在她手上倒是做得风生水起,不过她也把丁家二老的颜面丢尽了。”
莫春英敏感地拧了拧眉,看表情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她现在还经常应酬?”顾萌回想起丁家佣人的话,道,“听人说,嫁人后的丁家小姐已经不怎么过问生意上的事了。”
“对,对,对。”老板娘朝顾萌扇扇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道,“前些年嫁人后就安分多了,很少出来走动了。”
“嫁给谁了?”顾萌问。
老板娘回答道:“镇子东边屠记布庄的屠老板。”
顾萌继续问:“你知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丁大小姐?”
老板娘搔搔脑门,“唔”了半天,应道:“这个真不知,若真想找她,劝你去屠记布庄碰碰运气,屠老板的宅子就在布庄后面。”
唐止舀了一大勺红豆拌进豆花里,默默地小声嘀咕:“NPC发布新的任务地点了……”
老板娘在印花围裙上擦擦手,见没什么问题了,准备去忙:“你们慢吃,下次可别忘了带钱。”
潘彼得想说下次也没钱,游戏没给他们准备钱。
*
一行人准备根据豆花摊老板娘的指示朝东走,去寻找传说中的屠记布庄,不过近中午的时候下起了大雾,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考虑到行至半途中找不到人问路,又或者是在大雾中掉队从而撞上昨日里撑伞的白衣女子,顾萌提议中午先回去。既然有了目标地点,也不急于这一时。
其他人都同意,主要是怕走散了遇见不干净的东西。
回到丁家大院,厅堂里已经打扫干净,桌上、地上都不见了红色的血以及白色的脑浆,就连西北角那口煮布缸里的水也恢复了清澈。
小家碧玉刚吃完中饭,看到顾萌走入厅堂,很宽心似的露出一个温婉的笑,道:“哥哥,你总算回来了,还担心是不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呢。给你留了饭,过来坐吧。”
说着,小家碧玉站起来掀开桌上倒扣的竹篾筐,里面是一碗蛋炒饭,还散发着带有葱花味的热气。
薄晔“啧啧”两声,不嫌事大,道:“妹子,为什么只有顾老师能享受这待遇?”
小家碧玉羞涩一笑,没过多解释什么,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她殷切地招呼顾萌过去,道:“趁着还没凉,赶紧吃吧。”
顾萌不自在,下意识看向恩瑾。恩瑾注意到他的眼神,轻轻挑起唇角,低柔的声线道:“去吧,顾先生,敢吃你就凉了。”
顾萌:“…………”
不敢不敢。
这辈子都不敢吃蛋炒饭了。
这时文磊恰好从偏门进来,从微微肿胀的眼睛可见他一个上午都在睡觉。可能是休息好了,精神缓过来了,比起早上时状态看上去好了不少。
他看到桌上有碗蛋炒饭,摸着肚子不客气地坐过去,抽了双筷子,道:“谢谢啊,慧慧,正好饿了,还麻烦你给我留一碗饭,你这样的姑娘真是太贤惠了。”
小家碧玉保持笑脸不变,细看之下有些僵硬。之后她什么都没说,又在桌边坐了下来,朝顾萌耸了耸肩。
顾萌只觉得文磊出现得太及时。
众人正要回房间时,文磊暗自困惑似的“嗯”了一声,皱了皱眉,随后从嘴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头发丝。他嫌弃地将发丝甩到地上,道:“下次得提醒下老太太注意下卫生情况了。”
文磊继续往嘴里塞蛋炒饭,塞着塞着,表情愈发地不对,他慢慢地停下咀嚼的动作,似在辨别口中的是什么。不一会儿,他的脸色骤然涨红,立即扔了筷子,又从嘴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头发……
一根。两根。三根。一缕……
厅堂里的其他人渐渐发现了问题,看向不断从嘴里抽出长头发的文磊,又看向那碗蛋炒饭。饭很干净,再说藏了大把头发不可能看不出来。
“文磊他……”潘彼得害怕道,“吃了什么吗?”
文磊从口中拽出的头发已经不能用“根”来计量了,逐渐变成了一小束,无论怎么拔都拔不干净,最后只能放弃。因为被长发堵住喉管,他的脸憋得发紫,整个人痛苦地弓着背,双手掐着脖子,似乎是要窒息了。
“啊!!!”小家碧玉惊叫着捂住嘴,赶忙从椅子上起身退避到墙边。
顾萌上前,一掌劈在文磊后背上,震得后背发出一声闷响。文磊呕了两下,最后从喉咙里吐出一大团墨黑的头发,堆在地上的量多得惊人,活像剪了十几位大姑娘的长辫子。很难想象这堆头发是从纤细的喉咙里涌出来的。
“他这是中了什么邪?”莫春英怯怯地缩在门边,不愿靠近厅堂中央的那团头发。
顾萌想起昨晚文磊所说的撞鬼的细节,问他:“怎么回事?”
文磊的脸色慢慢由红紫变为了惨白,他虚弱地背靠在椅背上,抹了抹嘴,道:“昨晚太渴了,又懒得去厨房,就喝了庭院煮布缸里的水,喝完之后缸里的水就全部变成了长头发,谁能想到会这样……”
顾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文磊的肩,道:“以后少作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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