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云暮
拓跋珪苦笑道:“你现在的身手已经不差,自保有余,何必着急?”
“我要的不是自保。困在宫禁之中练练花架子终不能上马厮杀,叫什么身手?”任臻扭过头去,“你高高在上,自然不知道我的苦处。偌大一个皇宫我一介外臣凭什么与你同进同出?没有功勋没有实力,堵得住悠悠众口?我不想依附于你羽翼之下。”他眺望着远方虚空,坚决而轻声地道,“我想带兵杀敌,我想再上战场——贺兰隽长孙肥这些人能做的,我也可以——让我去打高车!”
拓跋珪定定地望着他,许久之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一扯嘴角:“你真想去?”见任臻正色点头,便一指头上那顶步摇冠道:“那先替我除冠。”
任臻喜道:“这有何难。”他伸手拔出用以绾发的雕龙金弁,拆下流苏满坠的步摇冠,拓跋珪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披散而下,与他自己的黑发纠纠缠缠,平日里如鹰隼般鸷利的眉眼亦随之柔化,平添了几分暧昧气息。任臻一愣,不免有些后悔——替君除冠本是女子所为,乃闺房私趣,本不该在他们这两个大男人之间发生的。立即坐直了身子,故做自然地准备赶人:“好了,你也该回去继续你洞房花烛了。”
拓跋珪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早过吉时了。而且我方才怒气冲冲地冲到贺兰宓房里强行索回摩尼珠,她只怕正在哭闹呢,我不好意思回去——这也是因你而起,所以我今晚在你这对付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任臻瞪他,他可压根没感觉到拓跋珪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磨着牙道:“皇帝陛下,你除了小心眼之外还越来越不要脸了。”
拓跋珪伸了个懒腰,闭着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任臻,意思是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任臻拿他无法,也只得随他去了。因为自己终于能再次戎马征战任臻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合衣躺下之后久久不能入眠,烙饼似地翻来覆去,谁知拓跋珪虽喝多了酒,却也未曾睡实,在任臻最后一个转身之际他忽然抱了过来,火热的胸膛紧紧地贴着任臻的背肌,随即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之声,耳边响起拓跋珪压抑而情、色的喘息声。
任臻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忍无可忍地咬牙骂道:“拓跋珪!不许装睡——发情找你的新娘娘去!”拓跋珪含义无限地闷声一笑,滚烫的气息尽数扑上任臻的颈窝,叫他本能地头皮一麻,又听拓跋珪在后低哑地笑道:“大哥搅黄了我的洞房花烛,难道不该赔我?”
“胡说八道!”任臻被那火热的气息搅地心神不定,连手脚都有些发软,加上拓跋珪用力极大,一时竟推拒不开,不由急道,“你不是说再不如此了么?前遭原是你憋地狠了的自然反应,如今你不是重回后宫了怎还是这样!”
拓跋珪借着酒力,单手将人更用劲儿地往怀里一揉,另一只手早已经撩进裤中自渎不止,喘着气在任臻耳边道:“原来大哥不喜我回后宫?”
正因为彼此间的伤害太深,好不容易才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他珍惜到几乎有些畏惧,甚至不敢越雷池半步,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温温吞吞的守候等待并不能使他心中只有他一人,再放任下去只怕要重蹈覆辙!这一次他要将人缚住自己的掌控之中,一步一步迫他接受他爱上他,除了他之外眼中再也不能有别人!
所以这一次远征高车,他会以任臻为将,而后,御驾亲征——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任臻咬牙切齿:“别强词夺理!给我起去!”
拓跋珪吃吃一笑,哑声道:“大哥平日里也豪爽的很,又待我如师如父,连敦伦之事也可教得,怎么现在这般不干不脆?”顿了顿,“我自弄我的,大哥若不好意思,就当看不见罢!”
任臻气急败坏:这还成他小气了?!这混小子在人前也颇有人君气度,私下怎这般惫懒,竟似个市井无赖了,便赌气道:“皇上随意!”而后僵着身子闭着眼,权当自己已睡死了。然则耳畔声响却络绎不绝,低喘声,呻吟声,摩擦声,以及掩盖不住的濡湿的水声,交织成曲,三五不时地撩过他的心弦,就在任臻几乎忍无可忍的时候,身后的人忽然压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的那只胳膊用力勒紧,几乎把人给嵌进身体里,拓跋珪低低地吼了一声:“…任臻!”随即全身一阵颤栗,下身狠狠地往前一挺——任臻只觉得一柄勃勃利剑抵上了自己的臀部几乎要破衣而入,再下一瞬,任臻身下一烫,便有如坐进了一锅热粥里,耳边是拓跋珪剧烈的喘气声,便也低低地“啊~”了一声,竟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一时之间二人皆脸红心跳、喘息不止,宝帐里充满挥之不去的淫靡气味。
怎么回事儿,自己这也是憋久了吗?任臻面上一热,忙屈膝避身,遮住重点部位,拓跋珪却早知道任臻与他不同,是彻头彻尾的断袖,一两年来一片空白未经情爱,哪里经的起这男色诱惑,对这般处心积虑地撩拨怎会毫无反应?他既已决定主动出击,步步为营,这第一步就是要让任臻打心眼里接受自己,接受龙阳之欢。他曲肘撑头,暧昧地对着浑身僵硬的任臻低声笑语:“大哥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也起了反应?”
因为这混蛋喘几下叫几声还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就起了反应,任臻大感丢脸,眼也不肯睁开,硬邦邦地道:“没有!离我远儿点!”
拓跋珪嘴上答应,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身体曲线一路往下,灵蛇一般地钻探而入,任臻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怎么也不肯在小辈面前丢人示弱,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臂一把挥开拓跋珪不规不距的手,扬声道:“不要!”
拓跋珪一愣,还是决定别逼迫地太紧,便笑了一笑,柔声哄慰道:“那…你自己来?憋着多伤身~~都是男人,还怕谁看?”
任臻有些不耐烦了,又重重地推了他一下,皱眉道:“我这右手…怎么弄?!”
拓跋珪闻言一愣,汹涌情/潮瞬间褪了干净,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居然忘了,在平阳城内他一刀削去任臻三个手指,血雨横飞间,他痛苦地哀嚎着抓着自己的断掌倒在了他的面前。
那时候他嗜血、他暴怒、他只想要他的臣服与顺从——而轻易毁去了他至今十年的帝王路。
任臻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忙将右手藏进袖中——平日里他绝不以右掌示人,如果可以连提都最好别提,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是残废的证明,也是屈辱的象征,而他连要报仇雪恨都无从下手。
忽然眼前一黑,却是拓跋珪翻身而起,紧紧地抱住了他,任臻被压地块要断气,挣扎着骂道:“小崽子,你今晚真是反了!”
拓跋珪无动于衷,紧抱不放,盯着他的头顶呆了半晌,最终俯下头去,郑而重之地印下一吻:“大哥,我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分享,别离开我,永远别离开我。”
拓跋珪不想承认他在恐惧:如若有一天他前尘尽忆,是不是这南柯一梦就注定烟消云散,他与他就注定相杀,不死不休?
任臻纵使再迟钝也觉出拓跋珪说话和态度都古怪地很,正欲把人掀开详问,拓跋珪却突然松手放开了他,再然后他一眼不错地盯着任臻,缓缓地矮下身子。
任臻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拓跋珪褪下他的褶胯,毫不犹豫地把还半硬着的阳、根纳入口中。他想伸手去推却又绵软地没什么力气,只能结结巴巴地道:“拓跋珪,你…你疯了么?”
拓跋珪也觉得自己疯了,多年的亡国生涯和强烈的复国野望使他一直以来极度自傲又极度自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损及尊严,然而现在,堂堂北魏太祖、赫赫中原王者,竟能如此心甘情愿地服侍一个男子!他生疏而努力地吞咽着,整张脸都因缺氧而胀地通红,他抬起眼,与任臻震惊的视线相交缠,忽然觉得一切都值了。他吮着头部,满意地听见任臻喉中一声舒爽至极的呻、吟,含含糊糊地道:“我没疯…大哥,我想你舒服,想你快乐…”
想你曾经因我而起的苦难就此泯灭——而我愿意以一生去偿还。
次日昏头昏脑地起身,任臻后悔地想撞墙——他怎么就这般管不住自己?!拓跋珪倒是神清气爽毫无异样,见任臻神色躲闪,还道:“大哥不是最旷达不羁的么?咱们鲜卑人从不拘泥常礼,族里亲兄弟如此友爱的都不鲜见,何况你我?”
真的?任臻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怀疑。
“当然是真的。”拓跋珪大言不惭地撒谎,“从前咱们部落在草原游牧为生,有时候男人们须得离开聚居地千里奔袭,归期不定,这一路上可都没有女人,于是平日里关系好的便常有互相帮助发泄、欲、望的,更有甚者还——”
任臻忍无可忍,在听到更惊人的话之前一把掩住了他的嘴,中止了他滔滔不绝的胡说八道。
拓跋珪果然闭了嘴,却伸出舌尖在任臻的手心里轻轻舔过。
“你!”任臻烫手山芋一样地缩了回来,狠狠瞪他一眼,却见拓跋珪抿着唇,眨着眼,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如果没看错,那目光里竟然还有一丝委屈?任臻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挫败地叹了一大口气——算了,怎么着也是他占了大便宜的事,怎还没人家放的开?拓跋珪都表示都是男人不必在意了,他好意思紧追不舍?
可是但是可但是,他怎么觉得这拓跋珪自又纳了一门小老婆之后,性情大变啊?先前他对他的态度也好也亲密,但总是点到即止,两人之间总像隔着一层轻纱,看不清摸不着又确实存在的隔阂,带着些许敬而远之的谨慎意味,哪有像现在这般随意放肆还带着点小小的暧昧?
任臻不是白痴,没有迟钝到一无所查,然而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拓跋珪怎么会突然对他起性儿,若说他自己吧,讨厌拓跋珪那自然没有的,毕竟这位万人之上的帝王待他是真心实意的好;然而他扪心自问,二人的关系又满不是那么一回事,远不到两厢情愿的地步——任臻骨子里就没有传统卫道过,自然不是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违天伦什么的,但那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崽子,真在一起的话还是觉得怪异的很。
任臻苦恼了一会儿,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只好先撵拓跋珪去上朝,来个眼不见为净。
拓跋珪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去小朝,下了肩舆见崔浩捧着一叠文书在阶前跪迎,便命起身,随口道:“卿勤勉办差,当赏十金。”差点把所有听见的人都吓了个目瞪口呆。别人尤可,崔宏却暗中瞥了儿子一眼——自右司马许谦君前无状以来,皇帝新娶贺兰氏,又开始尊崇鲜卑亲贵,连先前制定的一干汉化政策都暂缓实施,汉臣们都敏感地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各个都小心翼翼,朝上也不敢如往常一般畅所欲言,唯有崔浩,圣宠尤盛,却不知他在皇帝身边除了幕僚还充当了什么角色。
虽是小朝廷议,但文武重臣俱来齐了,众人此刻看着拓跋珪脸上,就顶着四个大字:如沐春风,哪里还有前些天的山雨欲来都以为是因新婚燕尔、佳人在抱之故,贺兰氏之后只怕更是风光无限了。谁知拓跋珪刚一落座便是直奔主题,将高车之乱提上议程:高车一族暮春时节曾大举进攻魏国北疆,大肆劫掠,几乎攻到盛乐城下;如今又到秋高马肥的时节,这帮狼子已在边境集结,假以时日必会卷土重来,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全歼来敌于国门之外!
叔孙普罗素来保守,听皇帝的意思是要发动一场大战欲一举灭了高车,便迟疑道:“如今我中军主力军队皆在南防御西燕,京畿卫戍部队虽三万之众,却身负重责,不可悉数调往北疆,不知皇上此次欲发兵多少,何人为将?”
拓跋珪却先转向贺兰讷,微笑道:“朕得莫干之助,可发贺兰部雄兵四万,再调镇守平城的中军将士一万,由朕御驾亲征,出击高车!”
一语惊四座,没人想到皇帝会如此大手笔,一举集结五万大军,更想御驾亲征!崔宏、张兖等更是忧心忡忡:想那高车虽然彪勇,但其老巢远在北海之滨,最多发动一两万骑兵南下扰边劫掠,最终还是要在严冬之前返回故乡,可以说对北魏从未有侵略领土的意图,最多派兵两万足以将高车人赶出国境——在他们看来,拓跋珪在五年之内打下了偌大一个魏国已算的上穷兵黩武,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定礼制、兴百业、教万民,与民生息,先建立起一个真正的君主集权的封建王朝,再征伐天下,一统九州——可如今看来,年富力强的皇帝还是不肯按捺他征战沙场的勃勃雄心。
贺兰叔侄想的却是另一茬:他们都以为皇帝借兵不过一万上下,便足以保家卫国,谁知一张口便要四万,刚好便是贺兰氏手中所能调度的精锐骑兵的数目,又不让他们的人带兵非得御驾亲征——这也太过巧合了些,莫不是皇帝借此机会,行驱虎吞狼之计,要削弱他们的兵力化为己用?
贺兰讷后悔不迭,然则自己已经放出话去,万没有对皇帝食言的胆儿,但心里又实在不甘、不舍,刚提出几个难处,拓跋珪便语气一转,肃容正色道:“诸位卿家可是觉得朕不必为此大动干戈?那高车本是赤狄之后,远戍北海,为何近年来屡屡南下进犯我大魏边境?他们欲壑难填贪婪成性是一个原因,更因为他们的首领斛律光暗中投靠了柔然汗国,蓄意侵扰挑衅我国——若我朝没有对高车实施必胜反击,那就意味大魏国在漠北草原的王者地位收到动摇,而不能再震慑草原上的其他部落,早已觊觎敕勒川的柔然可汗会第一个扑上来与我国兵戎相见,届时丁零、铁勒、高车都会落井下石,北疆将全线沦于战火,莫说图谋中原一统天下了,朕的子孙都有可能陷入与柔然汗国旷日已久的战争泥潭之中!”他顿了顿,环视全场,果见贺兰讷脸色微变——说到底,他还是想要支持自己的外孙继承皇位,而没有人会想接手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
拓跋珪漠然地调开视线,继续道:“故而高车之战,必打无疑且必胜无疑!朕不仅要将高车人赶出漠北,还要让这个族群永远消失!”
他的话铿锵有力,铁血无情,仿佛重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所有人都明白,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即使为皇为帝垂拱而治了,骨子里还是一匹嗜血杀伐的战狼!
崔浩第一个俯身下拜,诚心诚意地道:“陛下英明!”
拓跋珪令出即行,立即开始筹措粮草调兵遣将不提,连带着连摩尼殿都忙到无暇常去,任臻倒是暗中松了口气,再他没弄清自己的想法之前,拓跋珪要是再那般腻腻歪歪的他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这些时日他除了继续练刀,便是与那晁汝相谈相交——任臻心里清楚,晁汝是奉命结交,然而除了初次见面他有提及贺兰宓之外,后来就压根不再说了。后来才知晁汝并非贺兰部的家生奴才,他原是个东土行商,中原大漠西域江南俱走过一遍,后突遭战乱,家财尽散,连自己也险些送了性命,机缘巧合之下被贺兰讷所救,便投身效命,报恩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