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夜
虽然宁云晋早有被人刁难的心里准备,但是没想到居然来得如此猛烈。陈立言的演技不错,但还是掩饰不了他眼中的心虚。
想想也很正常,先不说宁家的两位长辈,当朝首辅的曾外祖父,光是宁云晋自己就有正三品的爵位在身,他一个才从五品的侍读学士若是没人在背后撑腰,哪敢这样行事!?
不过宁云晋是个不服输的人,也不多说废话,越是别人整他的时候,他越要狠狠地回击。他直接上前抱起那叠资料,也顾不上失礼边翻边跟在陈立言身后。
才刚走出门,陈立言又出幺蛾子,原本两人是要坐马车去皇宫,车夫连马车都准备好了,可是他突然却说骑马更快。
这样明显的举动实在太过欺人太甚,秦明忿恨不已,小声道,“公子,他是故意的吧!”
“无须动怒。备马吧!”宁云晋冷冷地道。
等到他们两人赶到宫里,再经过冗长的检查,留给宁云晋的时间已经只有三刻钟。
翰林院的侍读在南书房有一个值班房,这时候还没下朝,先来的人正在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宁云晋进了房间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用极快的时间翻阅起来。
那叠资料里面大部分是历年仓储的数据,背过书的人都知道,如果是逻辑性的东西是最容易记的,如果光是数字难度则高一些,而且稍不注意便会背错。
若是换了个人碰上这样的刁难,绝对要欲哭无泪,要是御前奏答的时候一问三不知,那就丢人丢到皇帝面前了,不说前途顿毁,但是绝对会没什么好印象。
幸好宁云晋这过目不忘的能力也不是吹的,等到他将最后一页翻完,隔壁已经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是已经下朝了。
自从文禛开始抓权,他就把“特颁诏旨”的起草权交给了南书房。在此之前,一项政令的下达要经过由宗亲贵族们组成的议政王会议和内阁,皇权反而变得衰弱,皇帝的命令不能直接下达。
而设置了南书房之后,平日里会有大学士与翰林侍读值守,重要的政令都是在这里议定之后,直接下达,让文禛达成了分权,加强皇权的目的。
与后世修缮后的南书房不同,这里此时还只是乾清宫西南一处不显眼的房舍,议事的地方是正堂,最里面是一排炕,上面放了龙椅、炕桌,房子的两边则并排放着四张桌椅——这是大学士们的办公桌。
遇上现在这种要议事的时候,才会按照人数摆上足够的椅子,大家排排做好,开始直接进入正题。
出于机密性在南书房里面是不会留下太监宫女的,端茶倒水等活计都是由宁云晋他们这些侍读来做。
宁云晋以前来这里的机会不多,但是也是见过猪走路的人。一眼望去这里只有自己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只好认命的从门外的宫人手中接过托盘为诸位大人奉茶。
通常在南书房议事的人不会太多,一般就是内阁的大学士、与议题有相关事务的六部尚书、侍郎等,像今天在座的就主要是内阁的五人,户部、兵部尚书与侍郎,总共才十人而已。
文禛还没到,第一杯茶自然是端给左师衡,这位阁老接过茶慈爱的望着他。
第二杯端给少正行,少正家与宁家关系平平,不过人家长辈还看着呢,身为老狐狸之一,自然笑得和善。
第三杯是侍其如海,虽然只是在教太子时顺带教过宁云晋,可也算是他的老师。第四杯是许霆,这人是除了左师衡之外年龄最大的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第五杯是杨让功,这人在五阁老中是最年轻的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便被文禛点入了内阁,但是这人确实是才华横溢。宁云晋递过去的茶他接都没接,一脸嫌弃地直接用眼睛瞥了眼桌子,让他放在一旁。
宁云晋在心里骂了一声,有种你就别碰杯子。
五位阁老的茶奉完接着便是兵部尚书了,宁云晋嘴角顿时微微翘了起来,将今天一早上的郁闷扫到墙角。
文禛踏进书房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他双眼满是孺慕地端着茶走向宁敬贤,一张小脸笑得如同春风拂过桃花面,他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宁敬贤,他怎么都觉得明明是自己长得好一些,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眼光。
见到他众人正欲行礼,文禛直接挥手免了,指着宁云晋道,“正好朕渴了,将茶呈上来吧!”
眼睁睁看着要端给父亲的茶被文禛劫胡,宁云晋却也只能在父亲的眼神下乖乖地行事。
文禛笑眯眯地端着杯子,轻嗅了一口茶香,笑道,“这新科状元郎奉的茶感觉格外香,易成啊,朕记得这孩子还没字,不若由朕赐下可好?”
大名是您赐的,连字号也要越苞代俎,可是宁敬贤能敢说不好吗,只得拉着宁云晋一起谢恩。
文禛望着宁云晋,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宁云晋被他慑人的视线注视着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不会是什么相当坑爹的字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开始朝堂生涯和JQ发展了~
☆、83第82章
文禛自乐完后,张口便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我看不如就叫清扬吧!”
“好字。”左师衡摸了摸胡子,赞道,“美目扬兮,美目清兮,这孩子担得起这个字。”
人家的曾外祖父都开口了,又是皇上的金口玉言,谁敢说这个字取得不好,都连声称赞。
只有宁云晋有点心里有点怄,一听到这个字他就忍不住想到“有型就要秀,无屑更清扬”,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在古文里面清扬不但指眉目清秀,更是泛指人有美好的仪容和风采,却是个寓意非常好的褒义词。
在一片赞叹声中,杨让功阴阳怪气地道,“听说光是宁二公子的一幅画像就已经被人出到五千金,可真真是不凡呢!”
“咦?”宁云晋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有些惊讶。
这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手眼通天的人,京城里的大事根本瞒不过他们,少正行笑着解释道,“听说孙本善为宁二画了两副人像,不少人在王传大师那里看过之后惊为天人,纷纷出价想要购买。”
宁云晋眨巴了两下眼睛,他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这些天太忙了,哪有时间去关注。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父亲,晓得这事多半是真的,顿时有些头大,自己都要当官了,这种事传出去虽然是美谈,可还是不妥当的。
明明只是在说画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心情还不错的文禛突然就板起脸,有些突兀地道,“既然众卿家都已经到了,那我们便先议议吧!”
在座的人都已经无比适应文禛的喜怒无常,对他这样生硬转移话题的举动居然没有丝毫不适应,脸色一肃便进入了办公模式。
宁云晋松了口气,在这样的场合谈论关于自己的事确实压力颇大,就算他喜欢出风头的感觉,也不想被人架在火上烤。他淡定的给每个人都奉完了茶之后,便老实地退到陈立言的座位边。
像他这样的侍读是没有位置的,说得好听一点是南书房行走,说得不好听就是高级服务员。只有等他爬到陈立言的位置才能分配到一套桌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活,因为要在这个没有录音笔的时代做会议纪要,没有一点功力是不行的。
今天的议题是清点京城及几个重点省份官仓的账目,并调集一批粮食运到西北军中。往年秋末,奉武族的各个部落便会纷纷出动扰边,抢掠一批物资好度过漫漫寒冬。虽然如今奉武族不但立国,并且递交了国书议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多年习惯会改变——毕竟他们的资源并没有变多。
首先是户部尚书陈述现在账目上的存粮数量,现在户部掌印的人是吴庸,他是前朝末年出生的人,永兴年间考上状元的时候已经四十多岁,如今早已胡子花白一大把,这人虽然不善于生财,但是理财上却是一把好手,张口便将各省的存粮数报了出来,京城及几个产粮大省的官仓储量加起来共有340万石。
接下来自然是宁敬贤提出自己的需求,只见他张口便道,“要想满足边境军队的粮食供应至少需要四十万石。”
“那不可能!”吴庸不等文禛发话,就连忙拒绝了,别看宁敬贤仅仅只是要了个零头,但是数量算起来还是太大了。他苦恼地道,“这些粮食想要发放俸禄都只不过是勉强足够而已,就算缩紧缩紧最多也只能提供十五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