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香铜臭
江澄嗤之以鼻:“你几岁了,什么身份还玩儿这种把戏。”
魏无羡看他道:“你也想要吗?地上还有很多,我捡给你?”说着作势弯腰,江澄道:“滚!”
正在这时,金光瑶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清河聂氏骑阵入场!”
聂明玦极高,站立时便给人极大压迫感,骑在马上更有一种俯瞰全场的迫人威势,观猎台上的嘈杂霎时小了许多。在世家榜榜上有名的男子出场时,几乎都免不了要被砸一头一脸的花雨,排名第七的聂明玦则是个例外。若说蓝忘机是冷中带冰,如霜胜雪,聂明玦则是冷中带火,仿佛随时会怒气腾腾地灼烧起来,更让人不敢轻易招惹。因此,即便胸口怦怦狂跳的姑娘们手里已经攥牢了汗津津的花朵,却怎么也不敢掷出去,生怕恼了他,反手就是一刀劈垮整座观猎台。不过崇拜赤锋尊的男修助阵不少,欢呼声反倒格外震耳欲聋。而聂明玦身旁的聂怀桑今日依旧是穿得考究无比,悬刀佩环,纸扇轻摇,乍看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然而谁都知道,他那把刀根本不会有什么拔出来的机会,待会儿多半也只会在百凤山里逛逛看看风景而已。
清河聂氏之后,便是云梦江氏了。
魏无羡与江澄策马登场,刹那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花雨,砸得江澄脸色发黑,魏无羡却沐浴其中,甚为惬意,冲最高的那座观猎台上挥了挥手。台上最好的位置是兰陵金氏金夫人的,坐在她身旁的便是江厌离。此前金夫人一直牵着她的手,神色怜爱地与她说话。江厌离平素都是一副不咸不淡不显眼的形容,低眉顺目,这时看到两个弟弟与她招呼,面上却陡然灿烂起来。她放下扇子,对金夫人腼腆地说了两句,走到看台边,朝他们掷了两朵花。
掷这一下花了她最大的力气,魏无羡和江澄一瞬间还有些担心她掉下来,见江厌离站稳,这才放心,二人扬手轻松接住,皆是微微一笑,将淡紫色的花朵别在心口,这才继续前行。四周不少女子对江厌离报以羡艳的目光,她低着头又回金夫人身边去了。正在此时,一排白底金纹的修士带着轻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冲了出来。为首最前的一人眉目俊朗,身披护甲,自然是家主金光善。
金夫人赶紧拍拍江厌离的肩,牵着她的手又拖到看台边,给她指下面兰陵金氏的骑阵。
嘶鸣声声中,忽然一马当先,在广场上跑了一圈,猛地勒住。马上之人身姿潇洒,白衣若雪,眉目比眉间一点朱砂更为明俊夺目,挽弓姿势英气逼人,登时掀起观猎台上一阵狂潮。那人有意无意扫过观猎台那边,虽然极力绷着脸孔,眼角眉梢却有藏不住的傲色流露出。
魏无羡嗤了一声,在马上笑个半死:“我真是服了他,跟只花孔雀似的。”
江澄道:“你收敛点,姐姐还在观猎台看。”
魏无羡道:“你放心,只要他别又把师姐弄哭,我懒得理。你就不应该带她来。”
江澄道:“兰陵金氏力邀,拉不下面子。”
魏无羡道:“我看是金夫人力邀吧。她待会儿肯定会想办法把师姐跟那个男公主撺掇到一块儿去的。”
说着,金子轩已策马奔至靶场之前。这排靶子是正式入山前的一道关卡,入山参与围猎者要在规定距离外射中一只才能取得入场资格。箭靶有七圈,分别对应七条入场山道,箭落处距离红心越近,对应的山道便地利越佳。金子轩速度分毫不缓,反手拔出一只羽箭,拉弓一射,正中红心。观猎台四面一片欢呼。
见金子轩大出风头,魏无羡与江澄脸上却无甚波动。忽然,不远处传来重重一声哼,一人高声道:“在场哪个谁不服气,尽管都来试试能不能比子轩射得更好!”
这人高大俊朗,肤色微黑,嗓门嘹亮,乃是金光善的侄子,金子轩的平辈堂兄金子勋。此前金麟台开办花宴之事,魏无羡与金子轩有过争执,他记了这个仇,现在便过来挑衅。魏无羡微微一笑,金子勋见他不应答,面露得意之色。而等云梦江氏的骑阵也行至靶场之前,魏无羡对正在马上搭箭试弓的蓝氏双璧道:“蓝湛,帮个忙?”
蓝忘机扫他一眼,不语。江澄道:“你又要做什么?”
蓝忘机道:“何事。”
魏无羡道:“借你抹额用用?”
闻言,蓝忘机立即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蓝曦臣则笑了起来,道:“魏公子,你有所不知……”
蓝忘机却道:“兄长,不必多言。”
蓝曦臣道:“好罢。”
江澄简直想把魏无羡一巴掌从马上拍下去。这厮分明知道蓝忘机肯定不会借,偏偏还要问,简直无聊生事,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发誓他会这么干的。他道:“你要抹额做什么?上吊自杀吗?我借你根腰带不用谢。”
魏无羡一边解下手上护腕的黑带,一边道:“腰带你留着吧,没有抹额也不要你那玩意儿。”
江澄道:“你——”
话音未落,魏无羡迅速将黑带系在目上蒙住了双眼,搭弦、拉弓、放箭——命中!
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电光火石,旁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靶上红心便被穿了个透心凉。静默片刻,四面八方这才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喝彩,比方才为金子轩掀起的更加狂热。
魏无羡唇角微勾,将长弓在手里转了两转,往后一抛。那头金子勋见他这下风头比兰陵金氏更大了,重重一哼,面上心上都不是滋味,又道:“不过是开场箭而已,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你现在蒙着眼,有本事你整场围猎都蒙着眼?待会儿百凤山上见真章,分胜负!”
魏无羡道:“好啊?”
金子勋一挥手,下令道:“走!”
他手下的修士赶紧策马往前猛冲,想要率先冲入,占领先机,迅速将品级高的猎物一网打尽。金光善见自家骑阵训练有素,甚为得意,见魏无羡和江澄仍坐在马上,笑道:“江宗主,魏公子,怎么,你们还不入山吗?当心子勋把猎物都抢光了啊。”
魏无羡道:“不急。他抢不走。”
旁人皆是一怔,金光善正在思索“抢不走”是什么意思,却见魏无羡翻身下马,对江澄道:“你先走。”
江澄道:“你悠着点,差不多就行了。”
魏无羡摆摆手,江澄一勒缰绳,率云梦江氏众人驰骋而去。
魏无羡则蒙着双眼,负着双手,不疾不徐地朝百凤山山道前行,仿佛不是来参与围猎,而是在自家闲庭信步。
众人心中疑惑,难不成他还真打算整场夜猎都不把覆眼的黑带取下来了?这样还能怎么参加围猎?
面面相觑,终是觉得事不关己,乐得看戏,各自出发。
而魏无羡独行许久,终于在百凤山深山内找到了一个很适合休息的地方。
一根极为粗壮树枝,从更为粗壮的树干上横着生长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魏无羡在枯皱的树皮上拍了两把,感觉甚为结实,轻轻巧巧地跃了上去。
观猎台的喧嚣之声早已被阻绝在山林之外,魏无羡靠在树上,黑布之下的双眼眯起。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他脸上。
他举起陈情,唇中送气,手指轻抚。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冲向天际,在山林中传得悠远绵长。
魏无羡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垂下了一条腿,轻轻晃荡。靴子的足尖扫过树下的野草,被碧青草叶上的晨露沾湿了也不在意。
一曲毕,魏无羡抱起双手,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姿势靠在树上。笛子插在怀中,而那朵花还别在他心口,散发着一缕略带凉意的幽香。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他就快睡着了的时候,忽地一动,清醒了过来。
有人走近。
不过这人身上并无杀意,因此他仍是歪在树上懒得起来,连蒙眼的黑带也懒得摘,只是歪了歪头。
半晌,没听到对方说话,魏无羡忍不住主动开口,道:“你是来参加围猎的?”
对方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