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月皎皎
宋辞完全说不出话来,喉头一片艰涩。
饶川说的那个保护圈,他知道的。
他第一天穿进来,打算逃跑的时候,那个圈就出现了,他还以为那是倒霉圈。
……原来竟不是的。
后来那个圈慢慢的变淡,再后来他甚至都忘记了那个圈的存在,最后,他买到了同心石,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想过那个莫名其妙的圈了。
宋辞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蜷缩起来,双手抓着头发,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痛苦,那模样看上去甚至都有点可怜:“……一定还能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让我离开纪淮……这怎么可能呢?”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泼下一碗毒液似的,那一直暗中潜伏在他血液中的带着荆棘的花,终于在这一瞬冲破压抑和桎梏,开出了妖娆张扬的花,以血为养分,紧紧地缠绕着宋辞,恨不能将他勒进枝蔓里。
宋辞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就像是一张纸似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从窗外投进的微茫洒在他半边侧脸上,清凌凌一片,惨淡无比。
他就像是一个纸做的美人似的,像是揉一把就碎了,唯有眼眸里的光,亮得瘆人,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看不见退路,而前路全都被锁死,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他那么喜欢他……
从只言片语的想象,到初遇他的惶恐,再到后来,一点一点慢慢的发现他的好。
他以为能和纪淮密不可分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凭什么?
为什么非要让他们分开?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饶川一动不动,眼睫微垂:“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尾音带着点颤栗,但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如果能有别的办法,当初的我也就不会……”
不会被逼到那种份上。
他和纪静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但是后面的话饶川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借由这个动作把所有的遗憾,悔恨,后悔,以及其他一切一切的负面情绪全都咽回去似的,几秒钟后,他的声音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执意待在他的身边,不出半个月,你就会变透明,你就相当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大家也会慢慢的遗忘你,谁都不会记得你,而你永远只能以那种姿态活下去。”
饶川一步步走到门口,然后又回过头来,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弧度紧绷,他的声音很轻:“我查过资料,唯一的一个做出这种选择的人,他最后疯了,自尽了。”
然后不断地在错乱的时空中来来回回,灵魂被撕碎成无数的碎片,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是最痛苦的惩罚。
宋辞的呼吸一停,抬头看过去。
饶川走了出去,伸手带上了门。
宋辞坐在雪白的床上,穿着病号服,形单影只,被留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
饶川走后,室内的每一寸安静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透明的恶魔,隐匿在空气里,对着他张牙舞爪,迫不及待地想要扑过来,将他蚕食。
宋辞猛地抱紧了自己,蜷缩成一团,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不……
不会的。
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一定会有的。
第90章
因为纪静挡的那一下,宋辞没受什么伤,醒来后做了全身检查,没什么问题后就可以出院了。
宋辞去认真地向纪静道过了谢,出院手续也办好了,刚到医院门口,就看见了一辆车,车边站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衬衫,黑色长裤,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向了宋辞。
是纪淮。
宋辞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不远处的马路上川流不息,车水马龙,喧嚣声不绝如缕。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晴天,天际是蔚蓝色的,丝丝缕缕的白云雾一样的在橙色的光线边晕染开来,十分的漂亮。
但这一切似乎都离他们遥远得很。
宋辞听见了风声从自己的耳边滑过,他大步地跑向了纪淮身边,纪淮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似的,在他即将扑过来的前一秒张开了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纪淮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家。”
“我很想你,”宋辞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手指攥着他的衣服,低低地道,“纪淮,我一直都很想你……”
无时无刻,分分秒秒。
尤其是在知道了他注定要离开之后。
他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唯有纪淮才是他的药。
饶川给他放了假,让他回A市暂避风头,剧组这边的人他来看着。
他知道回A市会面临什么,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爱他啊。
纪淮从后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嗯了一声,声音缱绻而温柔:“所以我来了。”
他听见了。
宋辞还想再多跟纪淮说两句话,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很困,然后就到了连眼皮都撑不开的地步。
宋辞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两个人直接去了机场。
纪淮抱着宋辞下车,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休息室的沙发上,然后给他盖了一条薄毯。
宋辞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眉头拧紧,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无意识地抓了两下,纪淮赶紧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宋辞瞬间安静了下来,头一偏,睡得昏沉。
纪淮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一直到手机震动起来,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纪淮一看,是尹南打过来的。
他轻轻地把手从宋辞的手里抽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一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刚接通电话,那边便劈头盖脸地道:“纪淮,宋辞摊上事了。”
“嗯。”纪淮丝毫不意外,“说吧。”
“短信的事情是查不出来了,这根线断了。不过最先开始的那个水晶灯,是人为的,水晶灯之前是好好的,在宋辞去拍摄的前一天被人做了手脚。”尹南长话短说,“还有车祸那件事,表面上看上去是意外,但不是的,死的那个酗酒者在死前不久收到了一大笔不明款项,应该就是他的买命钱了,这一次的威亚也是,不仅如此,我还发现宋辞的机票信息一直有人在扒。”
纪淮盯着玻璃窗外,俯瞰而下,手指慢慢地敲打着:“抓出来了吗?”
“有点麻烦。”尹南也很头疼,“抓人倒是抓到了两个,但都嘴硬得很,不是什么善茬。一个是动过威亚的人,另外一个是专门蹲守宋辞机票信息的。”
纪淮抬了一下眼眸:“这一次的机票信息也被曝光了吗?”
“那倒没有,”尹南沉思道,“那个人精得很,可能是嗅出了不对,干脆自断一臂,免得引火烧身,你放心,你和宋辞这一次回来肯定没事,我找人盯着呢。”
纪淮嗯了声,说了句麻烦了。
尹南挑了一下眉,面无表情道:“不用,我帮他也是有原因的。”
高全那边把宋辞看得像是命根子一样宝贝,这几天着急得不行,如果不是工作积压太多,他早就飞过去陪宋辞了,如果宋辞再出点什么事,指不定纪淮还能撑住,高全就先疯了。
尹南极为不爽。
特别不爽。
纪淮也心知肚明这一点,罕见地伸手掐了一下眉心,模样有些无奈:“嗯,我知道。”
两人隔着电话,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同时叹了口气。
宋辞这一觉睡得有点长,过安检的时候还是纪淮哄着他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被他牵着过去的,一上飞机后宋辞就又睡着了,靠在纪淮的肩膀上,还要牵着他的手,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似的。
下了飞机后宋辞还在睡,一直到家里后,宋辞才勉强清醒过来。
纪淮把饭做好了,碗筷也摆到了宋辞的面前,就差没帮他洗手了。
宋辞还是觉得困,像是怎么都睡不醒似的,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吃完了饭。
按照国际惯例,纪淮做饭,宋辞就要负责洗碗的。
但今天纪淮将洗碗也一并包揽了。
宋辞撑着眼皮跟纪淮走到了厨房里,纪淮在洗碗池前站着洗碗,他就站在纪淮的身边,声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睡意:“纪淮,你明天要上班吗?”
明天是周六。
纪淮看了他一眼,唯恐这位祖宗一不小心就困得一头栽倒下去了,有点头疼:“明天不上班。”
顿了顿,他补充道:“明天奶奶七十大寿,你如果还没恢复过来就在家里待着吧,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别站这儿,想睡觉去楼上睡。”
宋辞看着他,强迫自己的眼神变得清明了一些。
纪淮挑了一下眉。
宋辞靠过去,从背后抱住纪淮,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我看你这儿就挺适合睡觉的。”
纪淮轻笑了声,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他就着这么一个姿势洗完了碗,又把手洗干净。
宋辞昏昏沉沉地倚着他,全身的重心都在纪淮的身上。
纪淮转身,伸手捏了捏宋辞的脸:“小辞,你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是困?”
宋辞尚有几分神智是清醒的,闻言,心头一涩,就像是咬破了一腔苦水似的,那滋味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让人连舌尖都是苦的。
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是困呢?
饶川的话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响起——在主角身边,效应会加倍,不出半个月,你必定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你。
这句话重复着响了无数次,最终化为了一根尖刺,深深地扎根进了他的心底。
痛得让人发狂,但是却怎么都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所有的苦痛,全都只能由他一个人咽下去。
宋辞睁开眼睛,仰头在纪淮的唇上面吻了一下,含糊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