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眼娃娃
“什么?”鄂海猛地直起身子,随即反应过来,转头瞪向年羹尧道,“你早就知道?”
年羹尧微微翘起唇角,靠到椅背上缓缓吐出口气,“准噶尔有异动,川地也不能不防备,有我策应着青海和西藏,大人总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哼,好啊,”鄂海一声冷笑,“算无遗策,愿不得老弟年纪轻轻就如此受圣上重用。只可惜,”鄂海沉下嗓音,“天妒英才,年大人在赶来总督府的路上万一遭到奸细行刺,恐怕是要凶多吉——”
“大人,”门将巴彦突然打断鄂海的话,“年大人的侍从刚刚先行离去了。”
鄂海愣在原地,年羹尧抿嘴一笑道,“那两人其实不算属下的侍卫,是川地驻军的两名小将。他二人亲眼见到大人将属下迎进屋里,应该是以为大人已经做好决策,所以私自去军营处置那名信差了。也是属下一时疏忽,还希望这二人别闹得太过人尽皆知才好。”
鄂海转头对年羹尧怒目而视,年羹尧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冲鄂海一拱手道,“不过,闹大也有闹大的好处,上头知道了大人的决心,自然不会再过多追究,属下也能功成身退了。边关军报紧急,不敢耽误大人,属下告辞!”
“大人——”巴彦上前一步,被鄂海抬手制止,年羹尧一改来时的疾言厉色,悠哉悠哉地走出了总督府。
“那两人在军营一定会把事情闹大,”鄂海愤恨地一脚踢翻火盆,“现在军营里有不少皇上安插进来的亲信,他们知道年羹尧进了总督府,若人真出了什么事儿,又赶上准噶尔异动,京里都不用调查,就能给我安一顶叛国投敌的帽子。到时,甭管是谁上位,我都是骑虎难下!”
“大人,”巴彦紧皱眉头,“这个年羹尧实在不用小觑,他参赞四川军务也不过半年,咱们几乎就插不进手了。如今,又让他算计了这么一遭,硬生生地断了大人跟齐世武最后的一点情分。再让他这样活动下去,大人在西北的位置怕是就要岌岌可危了。”
“我知道,”鄂海一手握紧刀柄,“先往哈密调兵,这个年羹尧,等本督回头再收拾他!”
十一月二十日,九门提督府
“不对,不对,”托合齐背着手在书房里团团乱转,“这都多少天了?武拜那头没消息,鄂海那边也没消息,怎么会那么巧?肯定是出事了,出事了!”
“大人,”门人靠拢过来,小心问道,“要不要卑职去请两位尚书大人过来?”
“去请,”托合齐抬起手,随即又立刻制止,“不行,若真出了事儿,保下一个是一个。你去吩咐皂保,咱们不等了,皇上去了畅春园,咱们先控制下皇城再说!”
“大人,那殿下——”门人抬起头,一脸惊愕。
“殿下不会有事儿的,”托合齐抿紧嘴唇,“只要咱们先掌控了大局,迎殿下出来是早晚的事。更何况,畅春园的守备我也早有安排!”
“是,”门人拱手一礼,俯身往门外退去。
托合齐咽了口唾沫,一手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去。
雍亲王府,东小院
年氏向四阿哥行了礼后,左右看了看,“怎么没见到苏公公?王爷这一路奔波,没见多少疲态,想又是苏公公的功劳了。”
四阿哥放下茶碗看了年氏一眼,又低下头刮了刮茶末道,“一路赶着回来,苏培盛受了点儿风,下去歇着了。”
“原来是这样,”年氏抿了抿唇,眼神若有若无地飘过内室里头紧闭的房门,“王爷不在这些日子,府里还算安静,只有十四贝子来过一次。”
“胤禵?”四阿哥扬起眉头,“他来干什么?”
“说是替德妃娘娘送些东西来的,”年氏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福晋见了十四爷,只说王爷因面壁思过,不宜见客。十四爷倒也没多留,跟福晋说了会家常话,就走了。”
四阿哥缓缓吐出口气,点了点头,“辛苦你了,福晋那边我回头再过去。这次带了不少上好的苏绣回来,你挑一些中意的,多做几套衣裳。”
“谢王爷,”年氏俯身行礼,“妾身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妾身告退。”
年氏走出东小院,侍女凌兮迎了上来。
“打听清楚了吗?”年氏偏头看了一眼东小院后头的高大枣树。
“打听清楚了,”凌兮低下头,“今儿东小院只给王爷提了一次膳,两位张公公都照例在前头吃的,苏公公那儿倒真没消息。”
年氏两手握在身前,修长的指甲抠的掌心一阵刺痛,“若苏培盛在自己的屋里养病,怎么会不叫吃食呢?他身份特殊,不可能跟其他奴才们一起吃大锅饭,连张保、张起麟都是另起小灶的,更何况是他?”
“这——”凌兮抿紧唇角低下头,“奴婢今儿去打听时,膳房的厨子说,苏公公很少单独叫吃食的。”
年氏停住了脚步,凌兮见状低声劝慰道,“小主,您也别总往那方面去想。苏公公一向受王爷看重,王爷用过膳,每日里赏给他些也是有的。”
年氏抿了抿唇,缓缓地吐出口气,“这几日,你勤打听些,看丁芪会不会入府,看王爷……会不会吩咐膳房做些补身的汤饮。”
“是,”凌兮俯下身。
年氏强自镇定了情绪,迈开脚步,身子却又一踉跄。
“小主!”
“我没事,”年氏抓住凌兮的手臂,深深吸了两口气后往自己的院子缓步走去。
东小院
四阿哥推开卧房的门,躺在床上的苏大公公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
“怎么没睡呢?身上还热不热了?”四阿哥走到床边,伸手摸摸苏伟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一会儿还是叫丁芪来看看。”
“就是有点儿伤风而已,别折腾人了,”苏伟捧着枕头坐起来,把被子掀到一边。
“你给我乖乖盖好,”四阿哥又伸手把被子抢过来,“嫌闷热,嫌折腾,就别给爷总生病。赶了几天路,半夜就烧个滚烫,你想吓死我是不是?”
“是你太大惊小怪了,得些小病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苏伟抽了抽鼻子,任四阿哥把自己围得像个粽子,“密折应该送到万岁爷手里了吧?怎么这两天都没什么消息呢?我就说那个武拜死的太突兀了,皇上一贯多疑,会相信是乱党动的手吗?”
“放心吧,”四阿哥弯了弯嘴角,“武拜被刺客乱箭射死,是那么人亲眼看到的,就算有所怀疑,谁又敢把矛头指到爷的身上呢?武拜口口声声说身上有太子口谕、九门提督手书,任谁也不会相信太子没有参与其中。李煦和梁鼐都不是傻子,谁也不会放着明晃晃的证词不说,偏去猜测些虚妄之事。更何况,是眼下这个时节……”
苏伟垂着脑袋想了半天,轻轻点了点头。
四阿哥看着眼前有些落寞的人儿,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怎么了?觉得爷落井下石,没有兄弟之情了?”
“没有,”苏伟打掉四阿哥的手,“我又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小太监了。八阿哥不是东西,太子也没好哪儿去,你们兄弟都一个德行!”
“你个胆大包天的,说谁呢?”四阿哥蓦地瞪圆眼睛。
“爱谁谁!我要睡觉了,”苏公公就地一个打滚,躲开四阿哥伸过来的手,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茧,团在了床帐的最里头。
四阿哥看着那个鼓起的小山包运了半天气,最后憋憋屈屈地自己脱了靴子,换了衣服,跟人家并肩躺在了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