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家书
喻识暗自梳理着话中之意,许愫却悄悄扯了扯他衣袖。
喻识明白是化形丹时辰快到了,虽然想再听两句,却不得不找个借口先退出来。
二人刚到一个偏僻角落,化形丹便失效了。
喻识颇感遗憾:“还没看着我变成什么样子呢。”
许愫理了理衣袖:“你和我长得一……”
他话还未说完,喻识的剑就出鞘三寸,正抵在他喉间。
许愫顿了一下:“还是被你分了神。”
喻识眸色沉沉:“陶颂呢?”
许愫轻轻一笑:“你还真是关心则乱,我说他在我手上,你就信。”
喻识手上一动,剑意擦断了他几根发丝:“别和我耍心思。”
许愫周身一滞,不由自主地微微仰头躲了躲。
瞧见喻识凛厉的目光,他顿了顿,才从怀里缓慢地掏出一颗圆润明珠:“在这儿。”
喻识单手接过,登时皱起眉头:“收妖的十方珠?”
“里头没有别的妖兽精怪。”
许愫瞅了瞅喻识黑沉的脸色,又补了一句:“幸好我没把他和别的妖兽关在一起,不然看你这架势,非活剥了我不可。”
喻识只抬起眼皮瞧他一眼,手中的剑离他又近了些,才定睛去看这珠子,见确实能察觉到陶颂的真气,方放心些许。
许愫又笑了笑:“扶风的这个弟子修为真的是高,确实堪比你当年的样子,要不是我化成你的声音,也不能得手。他对你,当真一丁点儿防备都没设。”
喻识心下泛起些微波澜,又正色抬眸:“少拿我在意的人和事来算计我,动手之前,最好掂量下后果。”
“我没想动手,我只想和你说些话。”许愫依旧这样说。
“你在里面听了那些话,就没有什么疑问么?”
月色朗朗,许愫神色真挚,并不似作假。
喻识稍一犹豫,他便抬手封了七经八脉:“现在能信我了么?”
上次也有一女子如此行事,说出的却是半真半假的一番话。
喻识仔细思量了一遭儿,点点头。
第60章 曲桑谷其二
月色清澈,柔柔地自窗外落入喻识房间。
四下悄寂,喻识将房间里里外外铺了一层禁制,方取出十方珠,念诀放出陶颂。
陶颂双眸紧闭,眉心微微蹙起,毫无知觉地躺在了榻上。
喻识皱眉,将手放在他颈间,仔细探了探。
“只是睡着了。”许愫坐在桌案一旁,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喻识摸着陶颂的手有些凉,又轻轻给他搭上一层薄被。
许愫瞅着他这副细致的模样,想了一遭儿,不由起了疑惑:“你上辈子,和这个小孩是不是认识?”
喻识给他掖着被角,语气警觉:“怎么了?”
“就是...”,许愫顿了下,“你们先前在陆府,是不是进的同一个幻境?”
喻识回身,却只察觉了其间一层意思:“临安城之事,你果然也在。”
许愫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做好了准备,检查了一遍房间内的周致的禁制,才开口:“我来找你,便是没打算瞒你。陆府的水火阵是我布下的。”
喻识在他对面坐下:“为什么?”
“杀了你们。”许愫毫不遮掩,“当然,主要是为了杀你身边这个小孩。”
喻识没有表示:“你接着说。”
许愫一片坦然:“杀了扶风山新挑选出的继任者,仙门百家一定哗然,这样才能引起足够多的注意,我会借机,将陆府、将楚笙、将鲛人的虚境引到众人目光下。当年你们死在归墟之事,才能有个借口,重新翻出来。”
“你想翻出当年的真相?”喻识语气平静。
许愫摇了摇头:“不是我想。”
他默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不豫:“是我兄长。”
喻识立刻反应过来:“那幅画像上的人,段慎?”
许愫默然片刻,却开口纠正了这个不要紧的称呼:“许慎,他姓许。我喊他兄长。”
喻识直接挑明:“他是鲛人,还是你是?”
“你猜到了,也不意外。”许愫点点头,“他是鲛人,我是他造出来的人。”
他说罢这句,却是盯向喻识,烛火一晃,凉沁沁的夜色自窗外漫入:“我是他,用苍海玉造出来的人。”
喻识心下终于起了些紧张。
许愫一双墨染的眼眸深不见底:“曲桑谷门下,所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是苍海玉造出来的。”
他既然不瞒着,喻识也便直截了当:“这才是苍海玉的能力?”
许愫闻言,却是勾起嘴角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以我多年来与曲桑谷打交道的经历,《天机卷》中没有一句假话。苍海玉确实是能令死人转生,令生人长生之物。”
“它真正能做的,是‘聚魂灵,复肉身’,概括而言,也不过‘灵肉相合,完好如初’八个字。”
“阿慎从归墟中逃出来后,取了一只手,造出我的肉身,我的三魂七魄,来自收养他的那户许姓人家病殁的儿子。我与他长相一样,唤他兄长,却不是鲛人,也不是他亲兄弟。”
许愫又微微一笑:“众人皆知著《天机卷》的上念真人是位旷古绝今、开宗立派的剑修,却都忘了他师父,早年间乃是医修起家。苍海玉其实是个医家圣物,上古杀戮征战太多,是他师父造出来于自己徒儿疗伤用的。”
四下静了一会儿,喻识不知怎的,心里些微涌上一层失望。
就仿佛一位绝色佳人,歌舞散场罢揭下了她的面纱。虽然依旧倾国倾城,却到底失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动人意味。
许愫瞧着他的神色:“是不是觉得可笑?仙门百家费尽心力争夺找寻之物,也不过如此。”
“我眼界没有那么高,如此之物到底世所罕见。”喻识默了一会儿,“恐怕我活过来,也是苍海玉的功劳。”
许愫倒是些微一怔:“宋持居然什么都没和你说?”
喻识抬眼:“宋持之事你也知道?”
“猜的。”许愫道,“青江少城主一直跟着你,宋持对自家弟子关心非常,绝对不可能不接触你。”
“青江知道苍海玉的所有事,宋持只要把过你的脉息,一定会知道你是谁。但他竟然没告诉你......”
喻识低声道:“宋城主目下无尘,想是并不在意这个所谓的仙家必争之物。”
许愫默了一下,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又笑道:“素日看不出来,宋持倒是个会照顾旁人心思的柔软心肠。”
喻识抬眸:“什么意思?”
许愫却不肯再说,又挑起先前的话头:“还是和你说说曲桑谷和云台的事吧。”
喻识扬眉:“你来和我说此事,算是云台之人,还是曲桑之人?”
“我不知道。”许愫眉宇间又现出淡淡惆怅,声音低了些,“我只不过是兄长放在云台的人质,又能算谁的人?”
烛火摇曳,许愫的话语间都染着凉薄而平静的伤感。
“归墟众妖之战时,阿慎年岁尚不是很大,逃出来被一户人家救起,为了报恩,才有了我。我们与那户人家住了几年,便遇见了尚渊。”
“其实尚渊当年看中的是阿慎,但阿慎对仙门百家并正邪两道,皆深恶痛绝,断不肯入门。他与尚渊深谈一夜,却是把我送去了云台。”
许愫笑笑:“你在云台想必也有所耳闻,我资质远不及你,不过靠着勤勉老实,便能得掌门青眼,连燃灯的位置都能得到。其实这些,才是背后的缘由。”
喻识想起门中纷纷流言,顿了下:“当年燃灯之事,我并没有想过抢你的,只……”
“喻识,我没有嫉恨过你。”许愫抬眸,眼神苍凉。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喻识,我从没嫉恨过你。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尚渊从来没想过留下你。”
喻识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住一腔翻腾的伤感。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此时得到肯定,他还是难受得厉害。
那毕竟是云台,是将他养大的自家门派。
这是喻识醒来后千百种猜测中,最不愿意相信的一个人。
许愫留了些时间与他,又轻轻摩挲着茶盏:“当年喻岱长老将你带回来,也不知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尚渊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
“也不算,他想要的,也不是你的命。”
许愫顿了一下,却是提起别的:“阿慎在外飘荡数年,就在百年之前,终于找到了曲桑谷里残留的鲛人血脉。他终于有了族人,有了法器,有了符咒,能够施行毁了仙门百家的计划。”
他兀自往下说:“各大妖族,世代都居于归墟,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来往。当年若非魔修反复侵扰,归墟中绝不会有众妖相争。阿慎恨魔修,但他,又与你们不一样。”
“归墟外除魔之战,再如何惨烈,也不过修道之人正邪相争。阿慎本就非人,他不仅恨魔修,也恨所谓的正道之士。他不仅想除了魔修,也想毁了仙门百家。”
“为什么?”
许愫勾起嘴角:“因为他说,人心贪婪,你们总是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用妖兽相比,普通人身修习道术,确实难有进益。”喻识默了默,“他若是因此,觉得我们是以肉身妄图通天之法,也情有可原。”
许愫闻言,只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回答这话,而是又接着道:“他想毁了众仙门,首先一定要先除掉你。”
“他在归墟内借尚渊之手杀了你,却并不放心。”许愫笑了笑,“阿慎是个心思深沉、思虑周密之人,你当年锋芒太盛,逼得他连你或许没死的事,都想到了。”
喻识皱眉:“这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许愫点头:“我来,是为了给他传信,一些他在数十年前交代给我的信。”
喻识却一手按住了他:“别急,等你交代清楚了,再给我看也不迟。我现在,有话要问你。”
许愫一怔,收回了拿信的手,笑笑:“你问,但我只说我能说的。”
喻识点了点头:“尚渊想杀我,和苍海玉有关吗?”
许愫简单道:“有。”
喻识盯着他:“你知道有关苍海玉的事,全都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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