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活一裁缝
机位拉高,苏云台视线垂下去,侧脸看着特别斯文,眼梢一抬,可能是不自觉的,又有点勾人的意思。杨舒点了根烟,打着手势让机器跟紧,想着这么个人,这么张脸,没道理默默无闻到现在。
外头A组正在拍学生游行的戏,陆小为混在群演里,跟着一块儿喊口号,导演拉了百来号人,浩浩荡荡铺了一条街,场面上气势很足。
苏云台没受影响,这时候已经跟着那队长进了铺子。店员问他看什么,他站在丝巾架子前,说挑一条送人,那副嗓子绵软清透,跟个无害的小动物似的。与他对戏的女演员半红了脸,说先生,早上有新货,好送人的,要不要看看。苏云台对她点头,一面注意背后的目标,等店员带着新货回来,半抿着唇看看,最后特别遗憾地说,桃红的跟她不衬,踱了两步又出去了。
按着剧本,他要一路跟着这小队长,到男厕所去,趁着里面没人,勒死他。勒的时候对方卯足了劲把他压在了墙上,江酹月吃痛,手劲儿稍松,对方才喘了口气拔刀划了他虎口。真拍时大抵也是这么个样子,但对方演员劲儿使大了,苏云台被压到墙壁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后背像是硌到了木板的凸起处,副导演没叫停,他觉得这一声苏云台叫得特别真。跟着对方拔刀,苏云台一摸血包,虎口沾了血,紧接着蹙眉,眼神陡地锐利,卸了对方手腕,刀掉在地上。苏云台抱正对方的头,眯着眼,脸颊抵着对方侧脸,直接拧断了脖子。
场记在边上小声议论,“卧槽,真是个戏子,杀个人都像在调……”
杨舒转头瞪了一眼,场记干脆闭了嘴,但一圈人感觉都是一样的,苏云台这人杀得,太像调情。
副导演掐了烟,还是喊了声“卡”,说这儿再来一次,感觉再烈一点,狠一点。他打算留着给钱仲秋看看,再决定到底要哪条。
等苏云台这儿真正收工,天都快黑了,比日程上晚了一个来小时。
钱仲秋在看粗剪出来的片段,与跟组的编剧讨论改台词的事儿,杨舒没敢多留人,让苏云台先回酒店休息。
万小喜收拾了东西,开车把人送到剧组下榻的酒店。
《一念成谶》的班子包了两层楼,苏云台跟着万小喜进房间,带阳台的大床房,床上还压着朵玫瑰,剧组不可能给他叫这样的客房服务。
他狐疑,转头问万小喜:“老王八蛋今晚要来?”
他骂得顺当,万小喜是没这胆子叫老板王八蛋的,摇摇头直说不清楚。
苏云台没多问,洗了澡吃晚饭,磨了半天,想打电话问问,又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翻上床卷了被子,眨了眨眼,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呼吸往下沉,直接睡了过去。
第16章
春日里天亮得早,房间里窗帘没拉,四角通透敞亮。
苏云台在预设的闹铃响起前就醒了,摸了手机看时间,六点都没到。床上就他一个,宋老板这做派向来难以捉摸,拿玫瑰当烟雾弹,人根本没来。
伸了个懒腰,苏云台蒙在被子里眨巴眼睛,眨来眨去人没醒透,下半身倒先醒了,顶着内裤,紧巴巴的,不太舒服。手伸进去摸了摸,反而更硬,苏云台在被子里扭了一阵,把内裤蹬掉,照着宋臻平常给他打的样子自己纾解。可能是手法不太对,也可能是身体习惯了前列腺高潮,前头怎么弄都不得劲儿,最后他自暴自弃,伸了两根手指捅进后头,搅了一阵,终于射出来。
事后他缩在被子里,眯着眼,红着脸,喘着气,闹铃响了都没搭理。
磨蹭到八点,万小喜尽职尽责地来敲门。
苏云台已经洗过澡,浑身上下泛着湿漉漉的沐浴露香气。万小喜顶着俩黑眼圈进来,看着精神不太好,还一个劲儿揉自己腰。苏云台知道她这是认床,睡不惯酒店的软床垫,笑着叫她自己去做个SPA,上午不用跟着了。
万小喜一听,立马昂起脑袋,背挺得直直的,“那哪儿行!人家都有助理跟着的!”
苏云台知道这“人家”特指陆小为。前途无限的新人,圈儿里的香饽饽,逐日传媒把他当块身上的肉,光助理就派了三个,身后还时常杵俩保镖,黑墨镜,大高个儿,不苟言笑,跟《黑客帝王》里雨果·维文演的一模一样。
到了片场,布景已经搭起来了,钱导一手豆浆一手油条,正跟杨副导说话。
苏云台看看日程,接下来几天他都在A组,拍的大多是江酹月与郑念日常相处的戏,时间上排得很紧。
上午主要是内景,在江酹月的家。导演亲自挑亲自改的一户小房子,看着有点年头,按照剧本设定,是江酹月死去的师父留给他俩的。
苏云台化好妆,换了衣服,躺上床,眼睛一闭,支着耳朵等场记打板,这一幕要从江酹月起床开始拍。剧本上没有多少描述,苏云台估摸着刚起床,江酹月应当没什么情绪,于是就按着自己平日起床那样演,掀被子、下床、换衣服、系衬衣扣子,再到隔壁去敲郑念的门,要他起床去学校。
这一段简单,拍得顺当,钱仲秋从监视器后给了个“过”的手势,苏云台就走到一边去做下一场的准备。刚坐下,场记就跑了来,说:“苏老师,刚刚那条效果很好,活脱脱的一个江老板。钱导问穿衬衫那儿能不能再给一条,想换个机位拍,放进片头。”
苏云台点点头,没多想,边解衬衫边走上去,在敞开的衣柜前站定。
钱仲秋卷了剧本,在他身后踱来踱去定位置,说要由下往上,拍他理衣领那儿,转头又叫苏云台不要改动,就跟刚刚那样,自自然然的,抬下巴,垂眼睛,露一截白颈子。
说完钱导就坐回了监视器后边,一圈儿的工作人员也没觉得这话不妥,观众大多乐得欣赏美人,尤其是这种不经意的、不自觉的、深藏若虚的美人。唯独苏云台一个,背着众人,脸上隐约发烫,耳边恍惚又听见宋臻的声音,低沉,醇正,火烧火燎。
他说,这戏是为你量身订做的。
拍完之后,耳根子还红的。
下一场有陆小为,苏云台坐着和他对词儿,心不在焉地。
不远处导演组还在商量,时不时传几句话出来。钱仲秋似乎相当满意,指着屏幕,说:“瞧这张脸,郑念跟前春风似的柔,背地里又这么凉薄。”他拍拍跟组编剧的肩,“你师父这角儿抓得好啊!”
苏云台捏紧了剧本边角,心想,凉薄。
陆小为见他不接戏,摆了脸,挺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哎!你接啊。”
苏云台回神,继续对词,心思还绕在那两个字上。
凉薄,他咬着唇,觑着眼,掐着指头,特别想问问宋臻,我在你跟前就是这副样子?
这一想就没完没了了。
傍晚还有段“杀鱼”的戏,苏云台蹲在小院子的石阶上,举着刀抬起胳膊,差点一刀背劈在自己脚面上。钱仲秋立马叫停,给吓得不轻,以为他累着了,探头问今天要不就到这儿?苏云台摇头,鱼都杀了一半了,哪能叫它枉送性命。
这段戏接的是昨天郑念送鱼那儿。按照要求,他还得下厨做鱼,倒不用真做,剧组请的厨子早备好了,他只要立在土灶前,挽着袖子挥锅铲倒料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郑念说话。
真到了饭桌,上的就是准备好的鱼,红的椒丝绿的葱花,有热腾腾的香气。
江酹月筷子动得不多,大多时候看郑念吃,听他说学校说时局说新来的校医,末了,陆小为夹了一筷子鱼送到嘴里,仰着头,叹气,如在憧憬天上白皎皎的明月,“她长得可好看了。”
苏云台跟着笑,替他斟了一点点酒,稳稳接他的话,“比我还好看啊?”
陆小为痴痴地,无比认真,“嗯,比大哥还好看!”
那新来的校医叫孙雯,就是女一,赵敲敲的角色。因为档期的缘故,她比其余人晚到一个多星期。
之后的几天,陆小为忙着在A组和赵敲敲赶进度,拍他们在钟楼下的偶遇,拍他们在草地上的再会,拍他们在校医室里的深情对望。苏云台乐得待在B组打打杀杀。杨舒对动作戏要求颇高,与武指一道跟苏云台的动作,狠抓他的眼神,片场上换着机位多个角度地拍,每日里等粗剪出来了,还要给苏云台单独拎着看一看。
几场大戏下来,人都几乎要散架。
所以宋臻发来消息时,他正窝在酒店的床上,睁着双眼睛,半睡不醒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万小喜见他握着手机没动,出声提醒,才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