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活一裁缝
苏云台心口狂跳,感到热铁又回到体内,他往下看,看见受撞击的地方,小腹绷紧了,还有点鼓起来,高/潮临近,他的呼吸更烫更快,“那……你爱我吗?”
这话迷糊了才敢问,身上的人却没答,苏云台闭上眼,在畅快的高/潮里分崩离析,融化成一滩水。
宋臻掐着他的臀肉,让他夹紧自己,在深处射出来,他伏在苏云台脖颈间低喘,吻他的耳朵,告诉他:“你是我此生挚爱。”
苏云台听见了,嘴角微微勾起来,果真醉到了极致,什么话都是动听的。
射过之后,身体倏忽就松了,苏云台眼皮一沉,轰然睡过去。睡也睡得不踏实,朦胧间还感觉得出冲撞的力道。隔天醒来已经是中午,浑身都酸,苏云台草草洗了个澡,站在镜子前看胸前背后的指痕,屁股大腿也给掐红了,看来摽在一块儿这么久,他们的身体远比他们本身更诚实。
宋臻一早就走了,没弄出什么动静,苏云台收拾妥当,衣服套到身上去才发现已经干洗过,他心头有一点震颤,看见床头柜上自己的钱包,这一点震颤又给磨平了。他打开看了看,支票还躺在夹层里,折了个角,苏云台用小指挑开,按了按,折痕还在。
S市即将入秋,天气没原先那么热,吹来阵风,居然还带了丝凉意。苏云台拢紧了领口,回到云中君,里头没开空调,开了窗,风四通八达地吹,万小喜一见他就指指游雪,游雪连日操心,鼻子还有点堵,说话嗡嗡地,问,燕一汀这事儿是不是就算了?
答应的时限将至,钱仍然没有着落。
苏云台闭了闭眼,长叹一声,让游雪给燕一汀去个电话,就说钱的事已经解决,云中君希望他来。
万小喜和游雪却没应声,她们看着苏云台,苏云台笑了笑,径自往办公室走。
窗户正对着江,灰扑扑的水在苏云台眼底下流,挡都挡不住。
他把支票拿出来,摊在眼前,签名日期都有,只剩个空荡荡的金额,先前是不愿意,如今别无选择,他在宋臻面前向来没有排面,昨晚上更是兵败如山倒,这么一点坚持,自己看来毫无必要,旁人看来惺惺作态,何必再坚持?
况且他的心上还压着一个苏云卿,他用命替他冲锋陷阵,苏云卿说苏云台不能当笼里的金丝雀,他就不能当,苏云卿说他害怕失望,他就不能让他失望。
一鼓作气,苏云台冲到桌边,抓起笔,笔尖抵在纸上,他要给自己的六年明码标价了。
开多少?三千万?六千万?一个亿?
当年温遥死去,他走投无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能值这么多钱。
他的心神都在笔尖上,外头有人敲门都没听见。
见没人应,万小喜拉开了一条门缝,风吹得张狂,把好容易凝聚起来的决心都要打散了。苏云台抬起头,看着她。
万小喜直觉这是个要紧时刻,话说起来还有点犹豫,“云台哥,有个电话找你,做信托的,说是你弟弟的受托人。”
第88章
现在想起来,苏云台仍觉得不真实,面前的拼图终于补上最后一块。他从来只当这片江河湖海远得没有边际,从未想过也有看清的一天,这一刻他手脚发凉,心头却被淬出一团热火。
电话里的人讲起中文来有口音,说自己是苏云卿的受托人,替他做的离岸信托,近几日收到了苏云卿的死亡证明,按照苏云卿生前的要求,向他指定的受益人询问资产的处理。
苏云台问,什么资产。
对方愣一愣,好像有几分疑惑,很快又解释:苏云卿在纽约有几套房产,还投资了不少艺术品,大头主要在股票、基金,两家特效公司的股权,甚至还有一部分保险金。苏云台垂着头听,对面顿了顿,给了个总结,林林总总加起来,有近十个亿。
苏云台垂着眼没说话,这个数字万小喜和游雪也听见了,三个人静默以待,屋子里的风都像停滞了,可苏云卿的名字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刹那之间,振聋发聩。
电话里没再多说,只约定了时间地点细谈。
苏云台挂了电话,手还紧紧攥着话筒,万小喜望着他,游雪去握他的手腕,叫他放开。
这是绝处逢生的境地,也是尘埃落定的一刻,无尽的汪洋里,他有一叶安身立命的扁舟。
资金到位,嘉文放人,燕一汀如愿以偿签约云中君。
消息一出,登时惊掉不少人的下巴,有人查了查云中君,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怎么就能把这尊大佛收入堂中,后来发现是游雪和苏云台在幕后操持,想来也是听到墨令行天高层的风声,早一步脱离出来的。
苏云台作品不多,却能一口气签下燕一汀,网上猜测纷纭,联系苏云台身上的事儿,便有人说,这么一大笔钱,要是没点家底,拿出来都要伤筋动骨,先前整件事里苏云台打了头阵,至今没把背后的金主爆出来,兴许这钱,就是上头赏的。
风头更大的是燕一汀,从嘉文转战云中君,有看好的,也有骂他蠢的,燕一汀一概收下,微博上挺大方地讲苏云台,说他是个有锐气的人,能摒弃过去,也能破开新局。
燕一汀要的,正是一个新局。
不出半个月,回报就来了,燕一汀一人拿了六家代言,风声水起之间,还确定要登上明年某家主流媒体的新年晚会。
云中君一跃上了台面,苏云台本人也接到不少合作的邀约,早几个月前他还是后路全无的烫手山芋,眼下倒成了话题人物。
热归热,苏云台心思却不在这儿。敲定与赵敲敲的合作之后,他便带着万小喜去了G省,进入《尽吹散》的剧组。
演的是个后期跳反的侯爷,形象上温文尔雅,干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儿。苏云台一进组,赶上拍打仗的场面,踏花侯阵前请战,趁着乱,一箭把信他至深的小太子弄死了,双方混战之际,踏花侯带上小太子的尸体,策马扬鞭往营里赶。
导演听闻苏云台能骑马,真牵了匹黑马叫他试试。苏云台一身金甲戎装,扛着副弓箭,臂弯里还有装作小太子的铺盖卷儿,负担很重,跑起来更是颠得慌,这一幕拍了一下午,傍晚收工,屁股都疼,脚踝还蹭开了。
万小喜带的创可贴不够用,临时去药店买,回来时见他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手有一搭没一搭给自己的腿按摩,眼睛望着片场。
场上还在拍两军对垒的大场面,洒了一地的热血和头颅,万小喜以为他看呆了,走近了才发现他不在看,至少眼睛的视线没落在实处,他仅仅只是在发呆。
这是最近常有的事儿。
眼下这一行当里哀鸿遍野,苏云台能逆流而上,多亏了苏云卿那十个亿,只是这过程太过惨烈,犹如刮骨剜肉,让人疼痛。
万小喜定在原地,没敢过去。
按着预定的行程,苏云台得在《尽吹散》拍到明年一月中,导演怕天气太冷,有的场景不好发挥。干脆把后头的戏先调上来,苏云台那一场自戕戏也在里头。
当天苏云台还起了个大早,重新瞧了瞧剧本,踏花侯这个角儿飒气得很,心狠手辣,一路谋划,大权唾手可得之际,又干脆放了手,从容赴死。
小半年前,苏云台还卧在沙发里跟宋臻讨论过这个角色,当时他想,这是惯常的伎俩,反派得有反派的腔调,踏花侯打小筹谋,一辈子就朝一个方向走,等走到了头,权力躺在了他跟前,反倒没了继续往前走的意义,因此才束手就擒,这是他骨子里的疯狂,也是故事的诱因,观众向来爱看这样睥睨一世又跌落尘土的角色。
宋臻只管笑,二话不说上来吻他,叫他再想想。
于是他便再想想,故事的结尾,踏花侯一眼望遍刑场,从前的挚友监刑,从前的兵丁拍手称快,苏云台闭上眼,脑子里响起他最后一句台词——好友,吾再请你一回酒。
苏云台捂住脸,好像又突然懂了,也许踏花侯这一路只是求一个同道之人,求一个纠缠不休,这最后广阔无垠的一眼,看见的只有失望。
戏里尚且如此,何况这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