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haty
“行，行，您老别说了！我回头去问问。”
问问之后，上头同意了。其实就是为了赶这年的国庆献礼，主旋律的电视剧也有几年没能高热了。胡导提的这个国外电视剧类似的季播模式，他们也没啥意见。反正就是反响好了六十集，反响不好四十五……三十集就够了。
前十五集要提前开播，胡导是不放心别人来剪的，就算剧组里的副导都不放心，只有他最了解整个拍摄过程，最了解那一个又一个的镜头，他自己必然是要全程跟进。可这样的话，拍摄就只能暂时全部放手给副导了，他只能每天晚上看一下成品镜头。
纠结了一下，胡导还是决定放手，副导拍摄有他不满意的，或者灵光一闪想要加拍的，都能后来再找补，这剪接他要是不自己盯着，剪完就没了。
现在拍摄进行到强渡大渡河阶段，剧本当然没把九人组塞进当年强渡大渡河的十八勇士中，他们是阻击部队，九人组里要在这段战斗中减员三人，通过他们身上发生的连番的战斗，来表现出当时渡河的急迫与危险。
这段对拍摄的要求是不能有任何拖沓，一句多余的台词、动作，甚至眼神都不能有。这对演员和导演的功力都是一次考验，偏偏胡导还不能亲自盯着……刚还高兴的胡导，突然也觉得头皮发痒了。
两天后的晚上：“开拍！”
一声令下，演员和群演们，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跑了起来。
“天黑了，忠华，还是你跑前头去！大家用绑腿连起来！”
战士们除了腿上扎着的绑腿之外，一般还有两条替换的，其实也不是专业的绑腿，就是勉强能用的破布条子，替换的一半就绑在腰间。
乔二牛一声令下，众人在奔跑中把腰间的绑腿摘下来，后边的人把绑腿一头系在前头人的背包带上，一头系在自己的武装带上，一个人一个人的连起来。
瘦小的赵秀才虽然听着命令，可明显脚底下有点拖沓：“班长……还连夜行军啊？这都两天没合眼了，我真是受不住了。”
“受不住也得受着，死也不能掉队！”
赵秀才不说话了，死咬着牙跟上队伍。
孙有水嘀咕着：“忠华你可跟紧了点，昨天咱们后头的七团就跑丢了。”
周三妹接话：“那也比四团好吧？半夜里竟然跑到悬崖边上去了……摔死了十几个呢。”
孙大壮：“呸呸呸！你们这都念叨的是啥？咱们班有忠华，忠华不雀盲，那几不会有事！”
乔二牛听他们越说越偏，赶紧瞪眼呵斥：“别乱说！忠华，你别有啥负担，看情况不对就喊停。”
“嗯，班长，我知道。”
“卡！”拍摄这段的是孙副导，孙副导拍完之后眉头就皱着，本来这段夜戏的镜头拍完了今天晚上大家就该回去睡觉的，这镜头拍的也没错，演员都到位，但他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另外两个副导也过来了，大家一块商量，没想到胡导也溜达着过来了——从附近镇子上租用的作为剪接场地的小仓库，溜达到了野外的拍摄地……
几个导演围在一起嘀咕半天，把演员们也叫过去再次嘀咕了半天，这段重来。
“开拍！”
一队士兵在静默中，跑步前进。他们的服装又脏又破，脸上还有硝烟的痕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困倦，完全靠系在胸前的绑腿指引着奔跑的方向。
乔二牛被绊了一跤，他只剩下一条缝的双眼猛地睁开，瞬间从稀里糊涂的瞌睡虫，变成了凶悍的猛虎。他的手紧紧抓着枪，如果真有意外，他必定能在第一时间投入到战斗中去！
瘦瘦小小的赵秀才也被绊了一跤，但他没像是乔二牛那样被绊醒，反而踉跄两下，拽着前头的李忠华一块倒在了地上。这俩一倒前前后后拉倒了一串，这么多人竟然都没醒过来，摔在地上抱着战友，或者战友的背包，呼呼大睡起来。
乔二牛幸亏是醒着，否则也要被拽到了，他看着他们，眼睛里闪过心痛，但还是一咬牙，过去摇晃起了人来。
“起来！都起来！不能掉队！”
周公的力量是强大的，闭着眼睛入睡的战士们脸上露出幸福和安详，但听到那声“掉队”，许多战士的眼睛都睁开了，这时他们的表情是狰狞和痛苦的，但他们还是咬着牙从冰冷的地面上爬了起来。
“班长，部队呢？俺们的这啥都看不见啊！”爬起来之后，方崁着急得快哭了。
“李忠华！你跑前头，你没有雀盲眼。这时候不要争执，追上部队是第一要务！”
“是！”
“卡！过！”
演员们总算松了咬着的那口气，白天拍戏累，现在都快两点了，困得头要炸了，刚才摔地上睡着有人都是本色演出。只要一想要回镇上还得在车里颠簸四十多分钟，这群大男人就都想哭。
跟着其他人离开的时候，萧起还能听见导演们兴奋的议论。
“这里到时候可以加一点旁白。”
“剧本上这段就挺好。”
“对！到时候可得找个好配音。”
萧起瞬间就想起了剧本上的“这段”——前头的战士跌倒了，一大串的人就都倒在路边上睡觉，等到后头有醒着的上级路过把所有人都给骂醒。有战士跟战友的绑腿断了，迷迷糊糊跑错路了，那就带着后头的部队都跟着跑错。黑灯瞎火的，摔进沟里，甚至摔下悬崖的都有。
这不是应该出现在剧本上的段落，但百战的剧本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段落，胡导也没有跟他们故弄玄虚，而是很坦然的解释过，原因就是三个字“不舍得”。
不舍得这些资料上的语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舍得作为演员的他们看都没有看到过。
牧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地上有个小坑，牧震拉了萧起一下：“回答这么快，听起来像假话。”
被拉的萧起反而歪了一下，肩膀在牧震肩上靠了一下，萧起没在意这种短暂的肢体接触，注意力依旧在怎么回答牧震上：“真没有，我就是正常的累。我刚才走神完全是对先人的敬佩，我们只是拍戏，一切都是假的，能休息，有充足的食物，还请了医生在一边随时注意状态。当年的人，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这话听起来挺像是电视剧播出后，面对记者提问的回答，特别官方，又确确实实的是他这个原装老封建的心里话。
“萧哥！”小张和辛迪跑了过来，给萧起递上保暖的外套和热饮，他们拍摄那地方挺狭窄的，拍摄范围却广，还总有全景拍摄的需要，没太大的地方容纳“不相关的人”，演员的助理或者经纪人都在两百来米外头的空地等着。
萧起接过外套穿上，正好看见牧震太水拒绝了他助理递过去的外套，还一直在在揉自己耳根。
“牧哥，刚运动完虽然热，但一会就要凉了，你耳朵痒是让虫子咬了吗？”
“没有，我……我就是热。我一会就穿外套。”牧震摸了摸（刚才被萧起无意中撞到的）肩膀，露出一个让萧起觉得怪怪的笑容——好像是有点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