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如睡
巫兰双只穿了中衣, 松松散散地披着一件紫色衫子, 怒气冲冲地走到院内, 一把推开院门,掐着腰, 杏目圆瞪:“大半夜做什么扰人清静!”
站在门口的青年弟子见她如此形貌,轻咳了一声,避开眼睛:“今夜有贼人扰阵。我等是剑宗弟子, 奉掌门之令搜查贼人的踪迹。还望道友行个方便。”
“这么大的阵仗, 难不成人被救走了?”巫兰双皱眉,微带讥讽, “你们不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吗?”
合欢宗虽然势力尚可,到底不算什么“根正苗红”的名门正派,这次没有参与对季芳泽的看守和关押,留下来看过了血统验证, 明日便准备启程回宗。
苏云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师姐,宗主有令,请剑宗的道友入内。”
青年行揖礼:“多谢。”
合欢宗的人很配合,剑宗的人也未过分打扰, 这座小院二十多间屋舍,很快便一一搜查完毕。
只剩下角落最偏僻的那处屋子。众人已经走到屋前,这样大的动静, 屋子内却没什么反应,雪窗上隐约映着一个人影,一动也不动,像是完全没听到外面的嘈杂一样。
巫兰双冷声道:“这是我师兄的屋子。师兄夜里常常会闭门打坐到天亮,此刻定然设了结界,封了六识,才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你们若不信,尽可找院内的仆役打听去。”
剑宗领队的人,正是叶澄在折桂宴最后一场的对手,闻言叹了一声:“叶道友天资惊人,却又能如此勤勉,难怪有今日成就。”
巫兰双听他赞叶澄,面色好看了许多:“我师兄夜里从不出门,那么多眼睛都看着呢,屋内怎么可能会有贼人?便不必查了吧?”
青年却摇了摇头:“事关重大,也为了叶道友自己的清白,还是查一查为好。”
巫兰双皱眉:“封闭六识之人怎可随便惊扰?若出了什么事,算在你头上吗?”
合欢宗众弟子见巫兰双态度如此,便一起拦在门前,隐隐和剑宗弟子对峙。苏云落站在合欢宗弟子的队伍中,神色有些迟疑,小声道:“师姐,要不还是叫醒师兄吧。这可不是小事。”
众人虽然顺着巫兰双的意思,挡在了叶澄门前,但对苏云落的话,还是大多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打坐被扰断,虽然也会遭到一定的反噬,但比起“涉险窝藏贼人,放跑天魔之子”的罪名,就微不足道了。
巫兰双的视线掠过安静的屋舍,尽力将眸子中的焦急压下。她不敢让开。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知道叶澄有时候夜里会悄悄出去,而那窗上打坐的身影却从未消失过。
如果她让开,叶澄正在屋子里打坐,自然皆大欢喜,那点反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如果她让开了,叶澄却不在屋子里,那就真的说不清了。
不止今晚说不清,之前的每一个夜晚,都说不清楚了。
剑宗的弟子明显因为她的坚持,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剑宗青年拔出了腰间佩剑:“道友若坚持不让,我们就只好得罪了。”
这边的对峙很快吸引了长老们的注意。
一位长老快步走了出来:“剑宗的弟子果然威风,让你们搜查还不够,要喊打喊杀吗?”
青年神色未变,示意长老去看眼前的屋子:“我们并未有心得罪,只是有令在身,一处也不敢落下。”
巫兰双心下绝望,对长老解释:“师兄正在打坐。他们非要现在进去。”
如果长老发话叫她让开,就再也不会有人站在她这边了。
长老并没犹豫,直接道:“让开,阿璃不会介意的。省得让人把脏水往我们宗门身上泼。”
剑宗的弟子显然已经怀疑了,在合欢宗弟子让开的那一瞬,便快步上前,猛地推开了屋门。
那屋子并不大,众人站在门前,房间几乎一览无遗。
眉目含霜似雪,侬丽逼人的青年正盘腿坐在榻上,在门被推开的那瞬间睁开了双眼,一阵灵力的波动从他身周散开,逼得门口的人往后连退了几步。
不等众人反应,屋内打坐的青年便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这下连合欢宗带剑宗,所有人都惊住了。
“师兄!”
巫兰双最先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便冲上去将人扶住了。
屋内外一时寂静,咳血声总算止住,脸色苍白如纸的青年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合欢宗的长老上前查看伤势,叹气连连:“早说让你找个双修道侣,就是不听!已经到了单修功法的极限,怎么能硬往上闯!这可怎么办?”
巫兰双看师兄的伤势不像装的,眼里瞬间盈满了泪,对屋外叫道:“你们满意了吧!快搜吧!看看这屋里藏着多少个贼人!”
剑宗弟子满脸都是尴尬。
这谁能想到?在别门别派的地盘,打个坐已经顶天了,这位大兄弟竟然敢冲瓶颈。真是艺高人胆大。
不过说到底,确实是他们在别人修行的时候硬闯进来,才直接造成了这种后果。
领头的青年上前了一步,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地面那滩血上扫过:“叶道友,实在抱歉。”
叶澄神色平静:“无事,既然是搜查贼人,我这里自然也不该避过。”
剑宗弟子陆续入内。这屋子并不大,实在没多少能藏人的地方。剑宗弟子又用神识扫了好几遍,什么也没发现。
领头的青年突然开口:“我能看一下叶道友的肩膀吗?今夜劫人的贼人肩膀被刺伤了。”
话虽没说完,但众人知道,他怀疑地上的那口血是为了遮掩其他伤口的血腥味。
叶澄止住了合欢宗众人的愤怒,痛快地解下衣裳,露出一片洁白光滑的肩膀,没有任何伤痕。
一众人都面红耳赤地避开视线,唯有领头的青年神色平静,若有所思。现在人也在这里,屋内没有其他人的痕迹,肩膀也没有伤口,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大概是,他不相信叶澄这样的人,竟然会在这种时间地点,这么莽撞地闭关冲颈。
青年的视线从屋内缓慢地扫过,他走了两步,在叶澄枕畔一抹,看着指尖隐约的细碎星芒:“这世上有一种树,唯有在引星海畔能存活,平常会随着季节时令的变化,化作寻常花树。但枝叶花朵一旦被摘下半个时辰,便会化作星芒般的碎霜。如果叶道友除了打擂,便是在屋内打坐,叶道友应该不曾去过点星门内地的引星海吧。”
“你怎么解释?”
“是我送的。”
陆问之从屋外走进来,神色不太好看。任谁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受伤,脸色也不会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