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决珩
梁延却没有丝毫松开手的意思,他将长臂一收,沈惊鹤便与自己贴得更紧。他一手扶在沈惊鹤腰上,低了头细细看他眉眼,带笑的语调却是毫无愧疚之意。
“对不住。”
“得了,没见过道歉还这么无半分悔过之意的。”沈惊鹤白他一眼,看着完全洞开的窗户,自己却反倒先被气笑了,“我说梁将军,你这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还没跑够,如今倒是连正门都不走了,是想一效那梁上君子么?”
“我想偷的东西可不好带走,只全看六殿下肯不肯配合于我了。”梁延接嘴与他调笑一句,终于肯松了手,拉着他坐到椅子上,“我本仍是想同往常一般,敲了你府门正正经经走进来的。可是走到拐角的时候,却又想到我这几天来的次数似乎太多,你府上的门童看我的眼神仿佛都越来越奇怪了。我这才没有法子,只得另辟蹊径来一睹殿下的芳颜。”
沈惊鹤被他这不着调的话说得不自在极了,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神,“你整日里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这又能怪得了谁?谁叫你整日里没事都往我府中跑的?”
“六殿下如何又忍心责怪于我?”梁延望着他连声叹息,似是十分冤枉,“没办法,你不肯常来我的将军府中,便只有我辛苦一些,多来你这六皇子府中走动一二了。”
沈惊鹤平日里也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一张嘴能将活人生生说死,死人生生气活。偏偏到了梁延面前,十分的功力却不知怎的只能发挥出四五分,大多时只能瞪大一双眼望去,气急地瞅了半天,却又根本无从开口。
心知这次又说不过梁延,他只能撇了嘴别过头,自顾生了一小会儿闷气。直到被梁延攥着袖子讨好地轻轻晃了晃,他才又忍不住勾起唇浅笑开。
“你来得可真不巧,我本还想着上榻歇息一会儿呢。”沈惊鹤眉眼弯弯看过去。
“困了?那你别管我,赶紧去睡一觉吧。”梁延忍不住拿手指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声温柔开口,“我就坐在这儿守着你,等你什么时候醒了再说。”
沈惊鹤却是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坐上床榻,反而又凑近了些,捏着他的手指无聊地把玩着,“还不是都赖你!被你方才那么一闹,便是有多大的困意都不知飞到何处天外去了。”
梁延垂了眼任他捉弄着自己的手指,好笑道:“那你要我怎么赔?”
“便罚你……陪我说会儿话吧。”沈惊鹤戏谑地笑笑,冲着他神气地挑了挑下巴。
梁延失笑,伸手将他自后往前一揽,微微朝自己这头使力,便让沈惊鹤刚好能将头靠在自己的胸膛。
“你还是把我当了垫子,好好靠着休息会儿吧。”梁延低头看向沈惊鹤安顺倚在自己身前的模样,眼神柔软得似是能滴出水,心痒痒地一捏他的下颌,“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我们便去那街上走走?这些时日你都在忙于处理政事,恐怕也憋坏了吧。”
沈惊鹤也自然地将浑身力气卸下,放松地靠在梁延身上,微微仰起头望着他说话,“这几日大皇子终于肯从他自己的府邸中出来,回到朝堂之上。只是我看他那头的行为举事,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古怪得很。我叫手下人多留心他那处的异动,只是如今还看不出什么究竟来。”
梁延有些心疼地将他搂得更紧,下颌搁在他的发旋之上,轻柔地摩挲着,“不要太累着自己……我看着你这几日却是又清瘦了。”
他边说着,一手又滑到沈惊鹤的腰间捏了捏,似是在掂量着他是否当真变得更瘦削了些。
梁延动作并不十分用力,然而隔着薄薄的一层单衣,指腹温热的触感却是毫无保留尽数传达了过去。沈惊鹤腰侧被他这么轻轻一碰,却是半面身子都麻软了一瞬。他整个人倏然一僵硬,很快又脸色微红地向旁侧飞快挪开了几分。
“你,你别乱碰。”沈惊鹤撇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还惊慌未定的眼神,小声嘟哝着抱怨,“痒……”
这一声似是讨饶又似是委屈,含糊的尾调被他尽数吞到喉咙里,落在梁延耳畔却是无端多了几分缱绻的韵味。
梁延的手一顿,看着他耳廓后飞起的薄薄一抹浅红,眸色骤然深了几许。
察觉到身后的肌肉一瞬间紧绷,沈惊鹤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小声道:“要不……我还是坐起来吧?”
“靠好。”
梁延深深望着他,短促有力地抛下这两个字,便闭了口不再言语。
……行吧,别人都不心疼自己非要给他当垫子,他还在这儿推拒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也不知是在和谁赌气,沈惊鹤也抿了抿唇,闭上眼就将整个人都倚在梁延身上。
早已熟悉无比的气息如同温暖的怀抱一般将他悉心包围,放松下来之后,意识也逐渐模糊开。朦朦胧胧间,似乎还有一只手在他发间轻柔地抚摸着。沈惊鹤下意识地循着那丝温度,追着手指划过的痕迹蹭了蹭。
耳畔好像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沈惊鹤当真有了丝倦意,便也没空再去分辨。只是又挪了挪身子,找到了一个更为舒适的角度,陷入了一片酣畅而柔和的睡梦。
反正入睡前,醒来后,总归他知道,有一人会始终静静候于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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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一觉醒来, 已至掌灯时分。外头接二连三亮起了华灯, 明明亮亮的光晕柔和地点缀在枝头与窗棂间,朗澈映了人满眼。
“醒了?”
梁延敏感地感到怀中人动了动, 低下头去,一手轻轻贴在他侧颜上怜惜地抚着。
“嗯……”沈惊鹤迷迷糊糊睁了眼, 适应了片刻,眼神才逐渐重归清明。他坐直了身子,开口的声音因为餍足的睡眠而含了一丝沙哑, “你被我枕了这么半天, 身子麻不麻?”
“这有什么?”梁延失笑, 信手倒了杯茶水捧到他手中,“你休息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咽下余温正好的茶水, 沈惊鹤转首看向窗外,神情有一丝难得的雀跃,“时辰尚早, 我们要不然出去逛逛?”
梁延自然是由着他的性子, 欣然点头, “走吧。”
直到再一次顶着府门外门童惊异困惑的眼神走出大门,沈惊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脊背僵硬了一瞬, “等等,你是不是……”
梁延好笑地看着他, “方才被你引着, 我倒是忘了他可没见着我进来过……罢了, 反正来你这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便也由得他们去吧。”
沈惊鹤颇有些郁闷地瞧他一眼,到底说不出什么“毁我清誉”之类的话来,只得撇撇嘴,任由梁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往大街上走去。
绕过高高低低数座粉墙黛瓦,转过几条宽敞的长街,便到了京中颇为热闹的一处所在。茶坊酒肆、秦楼楚馆、赌坊散市,种种繁华的场所比邻而居,不一而足。
然而今日却仿佛与之前有什么不同,街上的百姓都匆匆兴奋赶向同一个方向,嘴中还不停交相议论着什么。更有不少衣饰华美的纨绔子弟呼朋引伴,勾肩搭背着向前走去。
沈惊鹤随手拦下路过的一个男子,清俊的眉眼满满皆是好奇。
“这位大哥,可否请问下你们这都是急着赶往哪儿去?”
“嗨,你不是常在这片儿混的人吧?”男子倒也热情地解释着,“今日是添香楼琴魁玉姑娘演奏的日子,三个月也就那么一次。要我说,咱们平头老百姓,平日里哪有那个银钱得以见到玉姑娘的芳姿。便也只有等着这三月里来的一次,交了入场的碎银,这才能好好一饱耳福呢!”
“原来如此。”沈惊鹤了然地点点头,“多谢这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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