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 第43章

作者:决珩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强强 穿越重生

陈翰林走进门,拍了拍身上的风尘,拿起最左侧那叠上方用朱笔圈出的三份卷子,语带好奇地询问着自己的同僚,“这便是你们这几日批改选出的优档前三名?”

不远处坐着批阅公文的几位翰林互相对望了眼,笑道:“陈兄,你这几日去京畿办事有所不知,太学里可是出了位小文曲星!”

“哦?在座诸位谁不是饱读诗书金榜题名的翰墨之士,能得你们点头,莫非还当真是什么惊世之才?”陈翰林失笑,随手拿起最上方的一张看了起来,这一看却是惊讶得将眼瞪得溜圆。

“这最后几句冷僻的摘句可是我亲眼看着朱兄从经义的偏角寻出来的,句句皆是刁钻至极。当时我还笑他刻意刁难后生,孰料竟还当真有人能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朱翰林面有惭色,“我本意欲教诸学子踏踏实实将功夫放回到典籍上去,切莫自骄自满。谁曾想却是我真正低估了如今的后生,这份治学的苦功,却是比我年轻时要深得多!”

“陈兄不若且再往后翻翻。”另一位翰林捋须感慨,“这竟不知是哪位太学生,不仅治经严谨,便是连作赋拟词的功夫亦可谓炉火纯青。待得苏学士将糊名纸除去,老夫定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家的公子。”

陈翰林闻言又往后翻看了一番,先是细细通读了那篇《雪赋》,不由得抚掌大赞,“好!好一句‘因时兴灭,纵心皓然’,高丽见奇,用典繁雅,真可谓脱尽前人浓重之气!”

言罢他又迫不及待看向了最后一题《渔家傲》,待看得那句“我报路长嗟日暮”时又是慨然长叹,“此一句乃是化用《离骚》‘路曼曼其修远兮’与‘日忽忽其将暮’二句,不惮长途远征,惟愿上下求索,简净自然、浑化无迹二词可蔽之。”

他还待再品判几句,余光却只瞥见掌院的苏学士迈进了正门。当下,桌前的几位翰林都有些坐不住,纷纷放下手头案册围到了苏学士跟前。

“苏大人,如今档类既已归好,想来除去糊名也已经无碍。”

“是啊,我与诸位大人都早已忍不住想瞧瞧是哪家的小子如此文思敏捷了……”

苏清甫笑着对他们点点头,亲自从陈翰林手中取过那份备受瞩目的卷子,边动手揭去糊名纸边朗声道,“也罢,归档誊写已毕,不若便早些将文卷与评语发回太学去。”

那张早已被各道灼热视线盯成筛子的碍眼糊名纸终于被揭下,文卷主人的名字亦终于不再犹抱琵琶半遮面。众人皆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瞧文卷望去,这一看之下,却是都彼此震惊地退后一步。

“这,这竟是……”

苏清甫拿着文卷的手也是一顿,他看着页边的名字,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然而很快,这满满的惊诧又化作了欣慰与激动的笑容。

……

今日的太学格外热闹,正是月试出榜的时日,不少学子晨诵时都心不在焉,不时探头探脑地望向外头,只盼着新榜早早能立在外头,也免去了这几日茶饭不思的焦急难安。

沈惊鹤面上看不出什么忧心的神色,实则心下也对即将公布的名次隐隐有一丝期待。他并不在乎所谓荣誉声名,但却迫切地想要了解自己与这个世界文化之间的距离。

虽然两世由上古传至今的典籍经义是相同的,但在不同的历史演化过程中,对经文卷帙的析理辨别、对诸子百家的各派源流却已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分支,亦因此衍生出了许多新的思想和主张。

这些差别看似微小,然而却对着这个世界文化最终的发展方向,有着绝对不容忽视的影响。

好不容易捱完了晨诵,学正亦知道他们的心急,因而便没有再多交代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出院门去看方才新立起来的榜单。

学正的手还未落下,早有那坐立难安的学生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冲了出去,一路气都不带喘地奔到了榜前,上下急切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沈惊鹤看着榜前霎时间围了摩肩擦踵黑压压一片人头,顿时有点气虚。他皱着眉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收拾书册,等到人少些时再前去查看。

然而他却没料到自己连动也不需动一下——榜前人群接二连三发出阵阵惊呼,田徽惊叫一声,激动得一蹦三尺高,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向他满面喜色地冲来。

“殿下!殿下!魁首!”

“……什么?”沈惊鹤一时有些分辨无能他的话语。

话音未落,田徽却是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他喘匀了两口气,两眼发光地高声开口,“殿下,这次月试您是魁首!魁首啊!”

方平之和朱善也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向他贺喜,沈惊鹤愣愣地听着他们的话,有一瞬间居然怀疑自己其实在做梦。

魁首?他?

沈卓轩这时也从榜单前逆着人群快步走了出来,他望向沈惊鹤轻笑着摇头,目光中满怀骄傲,“惊鹤,你可当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我这几年来戴惯了的魁首帽子可是被你刚来就给摘了去了,你倒是说说,要怎么赔我才作数?”

沈惊鹤此时方从巨大的不切实际感中挣脱出来,他终于慢慢消化了自己取得了月试头名的这个事实。然而反应过来后,他最先做的却不是回应面前诸人的道贺,而是猛地一扭头望向了一直静静站于原地的梁延。

他是魁首!

他的双眼亮亮的,欲语还休,一下撞进了梁延含笑的目光。沈惊鹤就这么在清爽秋日的暖阳下回望着梁延,心中满溢的欢愉与喜悦终于再也遮掩不住,从眼底眉梢尽数恣肆倾露。

他微抬起下颌,眼底划过一丝骄傲而意气风发的神采,冲他大大地绽开了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

风扬起他如墨般的乌发,衬着那身月白色的素衫和动人的笑颜,无端使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令人目眩神迷的风华。梁延望向他的瞳孔紧紧一缩,骤然绽开的是满满无法掩盖的惊艳。

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梁延垂于身侧的手克制地紧紧握成拳,他深深回望进沈惊鹤的眼眸中,嘴角轻勾,回他一抹浅淡却温暖至极的笑意。

“殿下……殿下?”田徽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沈惊鹤回应,只得又犹豫着稍稍提高了声调。

沈惊鹤这才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他不由得面色一赭,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怎么了?”

方平之自然地接过话头,“我们正说着殿下要不要亲自去看一眼榜单呢。”

“是啊,顺便也帮别人瞧一瞧呗?”沈卓轩冲他眨眨眼,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

沈惊鹤此时却已将情绪都收拾整理好,他带着笑冲面前几人点点头,一马当先朝着榜单走去。

榜单旁仍熙熙攘攘围着不少人,见到他却都自动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以或惊羡或感慨的语调小声与周围同伴议论着。

沈惊鹤仰起头望向四四方方的宽大木榜,他的名字被龙飞凤舞地写在了正上方,前头还大大地打上了“魁首”二字。

明明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可是看到这行遒劲不羁的大字,他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弯了弯。

“……六弟博闻强识,满腹经纶,先前倒是三哥小瞧你了。”

沈卓旻立于他不远处,仍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然而沈惊鹤却知道,在这看似欣慰的笑容背后是怎样的一番恶意满满与惊怒不甘。

“三皇兄乃是优档第五名,自是殚见洽闻,学富五车。臣弟不过是运气好方能忝列魁首之位罢了。”沈惊鹤并不着急与他撕破脸,兄友弟恭的戏码他前世亦未曾少演,如今重拾起来,倒也不觉得生疏。

沈卓旻又不说话瞧了他半天,这才轻笑着旋身走开,临走前还轻飘飘地落下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