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 第70章

作者:决珩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强强 穿越重生

“可要再用一碗元宵再出去?”皇后拿银勺搅了搅碗中沉沉浮浮的白糯团子, 对着已是整衣起身的沈惊鹤问道。

“不了,回来再吃吧!”

沈惊鹤冲她笑笑,旋身踏出了殿门, 脚步竟比平日里快了几分。

皇后看他那隐约透着些期待与雀跃的背影, 不由失笑,暗道他果然是少年心性。

——罢了,一年难能有这么一次盛大的元宵灯会。少年人多是个喜好热闹的性子, 便也由着他去吧。

沈惊鹤可不知道他在皇后那儿落了个如此评价,此时的他早已屏退了左右宫人, 一人穿过街上笑语不断的人山人海, 径直向洛街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隐隐的欣悦是从何而来——兴许是因为下午方下过一场小雪, 千门灯火衬着雪色, 竟将浅淡夜色下的长街映得格外明亮。

愈近洛街,身侧两旁高悬的各式精美花灯便愈多。有那纸糊了再用朱笔细细绘上婀娜莲花的,也有以琥珀作盏云母作屏的,琉璃般晶润的彩光便照得行人过影万重。华灯粲然照楼台,无数银花一夕开,直教人怀疑自己乘了一叶星槎在天河银汉中悠悠游荡。

转角过后便是洛街了,眼前已可见珠翠灯影遥遥,沈惊鹤的脚步反倒是有些迟疑了下来,一股近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在胸中油然而生。

他这是又在犯什么傻呢?

拍拍自己的脑袋,借此压下略有些紧张的情绪,他借着石桥下的潋滟清波照了照影,直到确认自己今日的装束并无何不妥之处后,这才随着人流复又前行。

京城元宵的灯会大小也有十数处,洛街在里头便是数一数二的繁盛。时人“璧月当天星续少,珠帘排户乐声长”便咏的是洛街的火树银花、星桥铁锁。沈惊鹤怕今日上街的百姓太多,故而早早便从宫中出门了,如今半只脚踏进洛街,却是连酉时都还没到。

与梁延相约的是酉时一刻,故而他倒也不着急,只是好奇地围到不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的人群中,看着杂耍艺人们演着鱼龙百戏,箫鼓声与嬉笑声不绝于耳,望眼皆是衣香鬓影、流苏宝带。

梁延斜倚在花灯铺子旁的石墙上,手里上下抛着用油纸包好的一小方块,百无聊赖地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掂了掂掌心里的东西,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想到那人到时有可能露出的欣喜表情,他就忽然觉得如今的漫长等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仰首望向飞檐尖阁上初露的一轮皎月,只觉得仿佛连这玉轮也变作了那人清俊的眉眼。

下午方落了雪,也不知他的衣裳添够了没?

他的目光随意划过不远处熙攘的人群,却是不由得倏尔一顿——热闹人群外踮着脚兴致勃勃往里头观望的俊逸少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又会是哪个?

梁延险些没被气笑,亏得自己在这处苦等了半天,原来人家早已自寻了乐子去。他眯了眯眼,一挥衣袖,甩开步子就往人群中走去。

离沈惊鹤还差两步的时候,他却不由得慢慢放停了脚步。从他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瞧见沈惊鹤因满怀兴味而显得有些晶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好像能将自己眼前的整个世界都点亮。

……算了,他既喜欢看,便让他多看会儿吧。

左右人群仍然不时爆发出一阵惊叹与欢呼声,梁延却没空瞧一眼中央的杂耍,一双眼只来得及盛满了几步外少年的身影。

他站在灯火之下,就好像落了人间的明月一般皎洁出尘。

鱼龙百戏终于在锣鼓声中结束,沈惊鹤砸了咂嘴,只暗暗可惜自己还没看够。

人流开始四下散开,刚要转身,他却觉得自己的左肩被人轻拍了拍。

疑惑地向左后方看去,触目所及除了在香风中摇晃不已的花灯之外,却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沈惊鹤方将脑袋转过来,下一秒却被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方油纸包唬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稳了稳神。纸包移开,露出了梁延一双含笑的眼。

沈惊鹤松了口气,瞪他一眼,脸上却是不觉也带出一丝笑意,“你可算是来了!”

梁延冤枉地叹了口气,“一个时辰前天还未黑时,我便已到洛街了。”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沈惊鹤讶异地挑起眉。

梁延不语,却是已经自然而熟稔地捉过了沈惊鹤的手,牢牢牵住。眼前笑谈着走过的皆是插花呼酒川流不息的人群,沈惊鹤微微红了脸,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便也只能抿抿嘴随他去了。

“我怕你也来得早了,见不到我,心里着急。”梁延在他掌心轻划着圆圈,垂眼望着他开口。

明明周遭谈笑歌声络绎不绝,箫鼓振天,那低声的话语落到沈惊鹤耳畔,却像是直接落到了心底一般清晰可闻。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我才不会着急呢。”

“你是不着急。”梁延失笑,神色里故意隐隐现了分委屈,“我见着你的时候,你正在杂耍前看得正欢呢!”

沈惊鹤瞪大了眼,没想到原来梁延竟然这么早就瞧见了他。然而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天还冷得很,梁延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街头等着,想想也是怪可怜的。

想了想,他退开一步拱手作了个长揖,口中也刻意拖长了声调,“……向梁小将军赔不是了!还望梁小将军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梁延噙着笑意看他在这装模作样,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微闪,“我记得有个人上次对我作揖的时候,好像说的是什么……往后只要我一句话,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他亦在所不辞?”

沈惊鹤的身子僵了僵,被梁延这么一提醒,他也想到了之前在太学石亭中自己的那番话。

——不过是当时随口一扯,怎么眼前这个人非不依不饶记得这么清!

他磨着牙抬起头,“梁小将军果然好记性!想来如今是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了?”

“我不要你上天入地,也不要你赴汤蹈火。”梁延微叹一声,走上前来低头将他的外袍细心拢好,又用温热的掌心捂着他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耳廓,“……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沈惊鹤怔怔地望着梁延近在咫尺的面容,两只耳朵都被他拢在手掌中,让周围的欢闹人声一瞬间如潮汐般尽数退去,只有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几乎震得他胸口发疼。

他动了两下嘴唇,到底难为情地没能说出来。

——他想叫梁延别再捂着他的耳朵了,再捂下去,只怕那耳廓上的微红都要烧到脸上去了。

察觉到掌心下的皮肤有所升温,梁延这才松开手,从怀中掏出刚刚被随手放进去的油纸包。

“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沈惊鹤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痒的耳朵,接过这块并不重的纸包。

梁延站在原地没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窸窸窣窣的剥纸声后,沈惊鹤望着油纸中央乖巧躺着的一块白白嫩嫩、裹了糖粒的糕点,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

“这是城东郭家铺子里最负盛名的糖角儿,一年只有元宵这日才卖。”梁延含笑望着他,“我今日一早便去那边排队,直到快晌午才终于抢到一块。听说元宵吃了糖角儿,连年便也能交上好运,你快些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