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他总在掉马 第49章

作者:今夕故年 标签: 仙侠修真 年下 穿越重生

  谢清霁还待追,裴景猛然窜过来,提着两把大斧头往他面前一挡,神色不太好:“谢公子,等等!”

  谢清霁面色微沉:“还请让一让。”

  裴景一步不让:“别追了!再追那雾气要把咱们吃掉了!”

  他将斧头收了起来,抬手往谢清霁身后一指:“你看!它们会追过来的。”

  这幻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唯有他们两人,以及一座无辜受罪的擂台。

  最开始谢清霁和天道都是站在擂台上的,后来谢清霁为了追天道跑下了擂台,将之甩到了身后……擂台不会动,眼下它有一小半正被雾气吞没着。

  裴景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动作很小,但那雾气敏锐,察觉到他动了,便随着往前飘了一大步,又将擂台吞了许多。

  这回谢清霁看清楚了。

  擂台触碰到浓雾的部分正飞速地化作粉末,之前吞了一小半还无事,这回吞了一大半,那擂台便撑不住了,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要垮下。

  然而可怕的是,它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支架摩擦摇晃的吱呀声被浓雾尽数吞没,擂台在悄无声息中被浓雾碾碎、只剩下一层薄薄粉末,铺散在地上。

  裴景又摸出来一块灵玉,随手往浓雾里一抛。

  那是块上等灵玉,比擂台还要坚硬,可碰着浓雾后,也是无声无息地碎作齑粉。

  浓雾就像个人吃饱了打嗝一般,发出轰隆隆的闷雷声,左右晃了晃,见谢清霁和裴景不动,它便也不动,暂时地安静下来。

  谢清霁冷静下来了。

  这浓雾显然是和他们挂上钩了,他们只要一往前走,那浓雾便立刻会尾随而来,且速度远比他们快。

  不消片刻就能将他们追上,像吞没擂台和灵玉一般,将他们吞没。

  若是此时只有谢清霁一人,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去追天道的,横竖他连无归崖都敢跳了,这区区浓雾又有何惧。

  可现在身边还有个裴景。

  谢清霁不知裴景底细,不能拿别人冒险,正思忖着对策,就听得裴景一连打了四五个个绵长的呵欠,眸光水润润地望过来,绵绵软软道:“我困了……”

  谢清霁:“……”

  要命。

  见青年困倦起来摇摇欲坠的,谢清霁没办法,只能收了长剑,伸手将人扶住。

  他不习惯与人过度亲密的接触,因此只是克制把着青年手臂,防止他摔倒。

  可裴景就不在意那么多了,他一困起来脑子都转不开,对借了他马车好心带他一程的谢清霁又很有好感,毫不介意地一把抱住了谢清霁的手臂。

  谢清霁浑身一僵,差点儿想抽手将人甩出去,堪堪忍住:“你……你还好吗?”

  裴景比他矮一些,一张过分年轻的娃娃脸上满是困意,他一个接一个呵欠根本停不下来,很艰难才说完一句话:“我好困……你扶一扶我吧。”

  四周情景未明,商胥不在身边,裴景虽然困得不得了,也不能完全放下心去睡觉,只能拼命找话题来给自己提神。

  “我们就在这等人来找吧……我想商胥了,商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啊……”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家那个侍卫呢?我瞧他也很看重你,他应该也会来找你吧?”

  谢清霁忍着浑身不自在,也没细听裴景在说什么,胡乱接了话:“……或许。”

  裴景眼皮子都快合上了,缩手掐了自己一把,又猛地睁开眼:“我给你说个秘密吧,其实商胥才不是我侍从呢。不对,他以前是……”

  青年顿了顿,说起商胥,言语里带起几分笑意:“他现在是我道侣!我去年及冠之后,就和他在一起了。”

  谢清霁敏锐地捕捉到道侣两个字,微微一愣:“你们是……道侣?”

  他语调有些奇异,原本还以为裴景他们是因为主仆多年,才关系比较亲近,谁知原来人家是一对道侣!

  谢清霁想起来那两人毫不避讳的种种亲密举动,一时心情复杂。

  “对啊!”裴景理所当然地应了声,偏头看见谢清霁错愕的神色,他反倒有些意外。

  他和商胥虽说是去年才正式结为道侣,但多年来彼此相伴,早就难舍难分,又兼之两人都不是很在意世俗眼光的人,平时在外行走,也从不避讳什么,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就全展示出来。

  他还以为谢清霁和司暮都知道了呢!

  裴景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神,道:“我以为你们早就看出来了。”

  他略带好奇地问:“你和司公子,是道侣吗?”

  他看着两人之间又是牵手又是脉脉对视的,只以为这两位也和他们一样,名为主仆,实则暗度陈仓。

  谢清霁啼笑皆非,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否认:“不是。这如何可能……”

  可刚否认完,他就想到了什么,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又立时松开,有些迟疑。

  裴景喔了一声,说了声“这样啊”,便也没再多嘴,既然谢清霁已经否认了,他也不好再反复询问别人隐私,免得惹人生厌。

  不过他自个儿却在悄悄地琢磨开了——不对哦。

  他又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人,和商胥多年来相伴相爱,什么该懂得不该懂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才会觉得谢司两位也是一对。

  司公子看谢公子的眼神,分明就和商胥看他的眼神一样啊!

  就跟狼崽子盯着窝里肉一样的,虎视眈眈垂涎着,充满占有欲的——这种眼神他接受过好多年,早就熟悉的很。

  不过谢公子好像没反应过来。

  裴景来了兴致,一时间觉得困意都被压制了几分,他正思忖着要不要做个好人做点好事,提点一两句,回报一下借乘马车之情。

  就听见谢公子犹豫着开口:“裴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像牵手、拥抱……这样的事情,是和普通关系的人都能做,还是只能和道侣做呢?”

  这问题,充满着情窦初开的味道。

  裴景教书先生上身,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咳一声,道:“牵手和拥抱,和关系亲近的兄弟能做,和道侣也能做,区别在于,和好兄弟牵手拥抱是浅尝辄止,而和道侣嘛……”

  裴景冲他眨了眨眼,刻意拖长了声音,略显绵软的少公子音充满暧昧:“你和他牵手拥抱完以后,你还会想亲吻他!想睡他!”

  谢清霁懵了。

  亲吻他?睡他?

  亲吻司暮?睡司暮?

  谢清霁大概知道亲吻是什么意思,他曾无意中听宗门里小弟子说过闲话,亲吻就是两人嘴唇相碰,不过睡是何意,他就不懂了,难不成是指同塌而眠?

  他有心想问,但方才那一句已经用尽了他所有脸面和勇气。

  谢清霁迟疑着,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按着自己的猜测,强行将裴景的意思扭曲到了十万八千里。

  裴景和商胥是道侣,他的话肯定不会错,也不会像司暮那样糊弄自己,所以按裴小公子的意思……

  牵手和拥抱并不能完全确定是道侣关系,而这个“亲吻”和“睡”才是关键?

  谢清霁眼前仿佛炸开了一大片烟花,炸得他有些懵。

  他回想起很久之前小司暮借口怕黑非要和他同眠了一夜的事,又回想起司暮唇对唇给他渡的那口酒……再想起了司暮向他请求一个抱抱作为谢礼,想起马车上司暮与他紧扣的手……

  ——他们名为师叔侄,却原来已经把道侣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荒谬!

  实在荒谬!

  司暮小混账,又哄骗他!

  谢清霁脑子一片空白,觉得三观被尽数毁灭,有些承受不能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带动着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的裴景都踉跄了一下,一睁眼被猛然涌前的浓雾唬了一跳:“啊啊啊谢公子你怎么了?你别乱动!”

  谢清霁失魂落魄地站了一会,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先破了幻境出去吧。你还好吗?”

  裴景快睡着了,迷迷蒙蒙听见,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诚实道:“我觉得我不太好,我马上就要睡着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压下一个呵欠:“横竖现在幻境里还算安全,我们等人来救吧……这种幻境不管从内还是从外,硬破都容易使人受伤,只有等外边的人找到路进来才破解的了。”

  谢清霁抿了抿唇。

  道理他都懂,这幻境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高深的幻境,是个常见的困人的幻境。

  从里往外没有出路,若要强硬破开,则幻境里的人要受到反噬。

  修为不够的,轻则重伤,重则丧命,都有可能。

  更何况这是天道设下的幻境,比一般的更要危险,纵然是谢清霁,身边跟着个无辜的人,也不太敢乱来。

  “可他们若是不来……”

  “商胥会来的。”裴景眼睛都闭上了,“我信任他,他从不会抛弃我。你也信任一下你家司公子吧,他那般看重你,一定也在努力找你的……”

  “谢公子,我们偶尔也可以依赖一下别人……”

  谢清霁本欲拔剑的手一顿,眼底浮现迷茫。

  信任。依赖。

  对他来说,这两个词都是很遥远又很陌生的词。

  活了这千八百年来,谢清霁从没试过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别人,这是头一回。

  他有些担忧和怀疑,虽然也说不上在担忧怀疑些什么。

  谢清霁手握着剑柄,踌躇不定,偏头看青年。

  裴景已经安静下来了,发出绵长的呼吸上,挂在他手臂上睡着了。可青年方才的话还在他耳边徘徊。

  “商胥会来的,我信任他。”

  “偶尔也可以依赖一下别人的……”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光,充满着坚定的意味——那是对商胥的信任和依赖。

  ——是将全副身心都托付的信任和依赖。

  谢清霁不知怎么的,脑海里莫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看向浓雾。

  那片浓雾在张牙舞爪,虎视眈眈着,只等着他们动一动,它就有理由吞噬过来。

  无限危险。

  谢清霁犹豫着,缓慢的,渐渐的,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