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莲子羹
“邙山派出事了。”
月见微心头猛然一沉,一阵急促的慌乱从心底蔓延,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看着那血色的黄符,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心里不禁想起了上辈子宋长离屠灭整个邙山派的事情——
“邙山派灭宗,难道不是百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吗?”月见微喃喃说道,他几乎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几步,浑身冰冷,道:“不对,时间不对,所有都错了。”
墨沧澜正尝试着与宋长离联系,然而那传音符却也毫无效果可言,像是那边的人已经死了似的。
他又听到了月见微喃喃自语,不禁眉头一皱,问道:“邙山派灭宗?百年之后?你在说什么?”
月见微猛然抬头,抓着墨沧澜的手臂,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道:“快,我们快去邙山派,快找到宋长离,不能被别人先找到他!”
墨沧澜尚不知发生何事,只在那黄符上嗅到了些许烧焦的味道。
他与宋长离已经有几年时间没见过了,以往年年宋长离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他捎来一封没什么实质意义的书信,问他安好,再洋洋洒洒说一说自己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有趣的事,见了怎样壮阔的风景,墨沧澜便也会回上几句。
宋长离是他最好的朋友,从儿时相交,又历经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而初心不改,墨沧澜对他的情谊,总归是要比寻常朋友深上数分。
只是这几年,墨沧澜再不曾收到过宋长离的来信。
本以为是因他和月见微在深山老林中修炼,书信轻易不能送到,便不曾多想,却不料,这件事情根本没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宋长离送来的这书信,是血符,也是一张用了之后能看到些已发生的景象的回溯符。
暮云长蹙了蹙眉头,道:“邙山派这几年,罕少有弟子出外游历,就连少主宋长离也不经常出来,倒是北帝王世子顾轻尘三番两次前往邙山求见,但多数都被拒之门外。”
他松开了眉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传闻宋长离和顾轻尘私相授受,两人情投意合,关系紧密,引得北帝王不满,倒是受了不少阻碍,也算是一对儿苦命鸳鸯。”
月见微眼前仿佛浮现出了连天大火,勉强回过神来,艰难地一笑,道:“受了这种阻碍算什么,我只怕是……阴阳相隔。”
墨沧澜的视线在月见微身上略过,见他面容惨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月见微连指尖儿都是冰冷的,他生怕宋长离已经做了那大逆不道之举,却又抱着一丝希望,道:“我们快些去邙山派,许是还来得及。”
墨沧澜见他说话颠三倒四,像是思绪混乱,受到了什么打击,便也不忍逼问,心中对宋长离颇为担心,当即便要调转方向,朝着西边邙山派赶去。
暮云长不欲参合,便要带着佘上尘先走,若是放到平时,月见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此时却是顾不得佘上尘了,匆匆商量过后,便让印何似跟着暮云长一起前往归元神宗,免得让佘上尘在那处受到欺负。
印何似爽快答应,视线在那染血的黄符上扫了一眼,什么也没多说便随着暮云长一起走了。
他看得出来,那炼制黄符之人,已经几乎入魔,一笔一划都带着浓浓的戾气和煞气,连他看了都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墨沧澜足不沾地,御剑而飞,期间连发了数道令,叫邙山附近白玉京的密探立刻前往邙山派一探究竟,若有需要便不留余力地出手相帮,然而尚未到邙山派附近的西凉州,便得了密探的消息。
“邙山派没了。”密探说。
此时此刻,墨沧澜已经赶到西凉州,再往西边越过十座大山,便能来到邙山派地界。
西凉州内人心惶惶,酒馆里面的说书先生也不说那最流行的才子佳人痴男怨女话本了,改说邙山宋长离欺师灭祖杀人如麻屠灭了整个邙山派的故事,而台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时而义愤填膺,时而唏嘘感慨。
“四月初十,邙山少主宋长离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是火烧十里梨花林,还用那把从不离身的刀,杀了山上所有邙山弟子。”密探单膝跪在墨沧澜身前,头也不敢抬,道:“就连邙山宗主,他的养父,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墨沧澜的手捏紧了椅子把手,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不敢相信,却又深知此事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不是他不承认就不存在。
“继续说。”墨沧澜道。
密探深吸口气,道:“侥幸活下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出门历练尚未归来的宗主亲子宋清源,还有一位是宗主夫人。那宗主夫人已经被月家带走了,据说是被火烧毁了容貌,身体也毁的差不多,却是口中喊着要杀了宋长离这个孽徒。”
墨沧澜冷着眸子,道:“确定是宋长离做的?”
密探点点头道:“几乎已经能肯定了,邙山派一事震惊了整个道统,各家各派都派了人前去探查,从那尸体脖颈刀痕的模样来看,的确是宋长离的刀法割断的喉咙,而且,宋夫人的话也颇有说服力。除此之外,宋长离不知所踪,似是畏罪潜逃。”
“……”
“天下道宗发出了赤字悬赏令,要将邙山派逆徒宋长离,通缉捉拿,千刀万剐,以告慰邙山派上千亡灵。”
已是浓夏,墨沧澜却感觉到一阵阴凉的风从窗缝中吹过来,吹得他头皮发麻。
月见微瘫坐在椅子里面,他原本心中还抱有一线希望,此时却是已经灭了最后一抹明灯。
他原本想着,宋长离屠灭邙山派距离现在还有百十来年,倒也不急着去探查什么,只给他提个醒要防着身边的人,再告诉他若发生什么异动定要告诉墨沧澜和他,便算是防御妥当。
再到宋长离上辈子屠灭邙山派的日子前后,他拉着宋长离去闭关、去游玩、去历练都可以,总归是能逃得过宋长离上辈子的结局。
却不料,老天爷根本不给他准备的时间。
本该百年之后才发生的事情,竟是提前了这么久便已经发生了,他暗中默默筹谋计划许久的事情,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胎死腹中。
一切都从他重生时候起,变得与前世大不一样。
他非但没有阻止那场惨剧,甚至让惨剧,提前发生了整整一百年。
他心中甚是难受,抬眸看了看墨沧澜那隐忍不发郁闷于心的样子,更是惶惶然颇为愧疚——
若是他能早些将宋长离上辈子屠灭邙山派的事情告诉他,亦或者是直接告诉墨沧澜,是否就能避免这样的结果?
墨沧澜沉默了许久,才道:“派人去找宋长离,切莫叫宗门的人先寻到他。”
密探道:“遵命,属下这就叫人去找宋少主。”
密探很快便走了。
这屋子,乃是西凉州府的一处静斋,也是墨沧澜那白玉京在西凉州府的一处落脚点,位处于相较闹市不远的一条街巷里面,虽门庭临着街区小巷,实则里面庭院深深,颇为安静。
密探走后,这屋子里面便只剩下月见微和墨沧澜两人。
墨沧澜忽而问道:“你先前说,邙山派灭门,此事你从何得知?”
饶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墨沧澜亦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先前听月见微那颠三倒四的只言片语,便觉得有些蹊跷古怪,如今得了证实,更是心中费解,此事竟是直接出言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