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瑟
七个字,乱刀砍死英雄汉。
老七被送回组织时还醒着呢,过几天就彻底成了植物人。他这一身铁骨铮铮化作绕床的怨气,偏偏换了我来,可见世道它不长眼,如果这个世界有个作者,我们可以骂她一万遍后妈。
我十分惋惜,三分惭愧,我还反省了一下自己鸠占鹊巢的行为,足足有半分钟。
然后我就人模狗样地站起来,开始揉脸了。
老七就这么走了,我还活着。
方即云是个人,人的眼长在前面而不是背后是有理由的,人活着只能向前看,往后看的是小狗。
房间的门忽响了三声,我马上往后看了一下。
这时房门又响了三下,每一下都像雷神拿了大锤在我胸口一通乱打,遇到这种事情,我肯定是屏息、冷静,沉住气。短短十几秒间,我经过多番努力,终于打败了我的勇气和上进心,我打死也不去开门。
你想我这脸,它紧绷着呢,该是稳如德牧,但我这心很老实,它砰砰乱跳,分明慌似泰迪。
敲门声越发高昂了,我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床底、衣柜,还有屏风,我觉得下一秒就能躲进去,我期望自己能挤进最小的缝隙里,从此就做个纸片人。
可房门没给我这二维化的机会,它在一声哀嚎中四分五裂,自己先二维化了。
门框只剩下一些碎木残骸,从中走出了一个人。他以一种嫌恶的姿态拍了拍肩上的灰,抬起头,看我。
这是一个年轻人。
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那高耸的眉骨,还有那薄得像被整容手术削了一截的唇。
唇形上窄下薄,凄厉胜过凌厉。唇色是中毒红加了一点死亡芭比粉,衬得脸色死白死白,更有一股戾气难遮难掩。他就像一个打了三天三夜梦幻西游,结果打个瞌睡就发现自己被盗号的愤怒网青。
年轻人一看我醒了,冷冷一笑:“你居然还能醒过来!?”
我冷冷问:“你很失望?”
年轻人继续冷冷一笑。
我俩就这么古龙式地“冷冷”来“冷冷”去。我想再这么说下去,咱俩总有一个会先被冷死。
年轻人不“冷冷”了,他阴着脸,富有感情地,阴阳怪气地问我:“你身中剧毒,本就无药可医。大夫都说你醒不过来,你是如何醒的?”
这个语气就很有意思,好像他很盼着老七死。
更有意思的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他哪位。
事情有些小小的尴尬,但老七的人设不允许他做出太多的表情。为了不走形,我压了疑惑恐惧等一系列出卖内心的表情,我冷着一张脸问他:“你是谁?”
年轻人脸一白,惊的是我敢不记得他,又怒得脸上一震。他那上脸颊和下脸颊一下子分开,被怒火一折两翻,才在骨架上重新会师。
这个表情十分鬼畜,真是让我倍感熟悉和亲切。他从前肯定也在老七面前做过这样的表情,这一看,我就像在头脑宫殿里到处浪,打开了一个记忆的房间,发现里面有1个读档点。
读完档,我就想起这位“冷冷”弟是谁了。
第2章 镜子
我叫方即云,我终于想起这位“冷冷”弟是谁了。
他是个杀手,组织排名第八,正巧被老七压了一头。
老七出事前,这位老八就处处针对,三天两头来斗武。
但老七这人也是很有毅力,老八几十次挑衅,他居然能几十次不还击,每次都和躲小广告似的躲过去,张口闭口就问——“你是那个排第八的?”。
他连人家的名字都懒得记啊,难怪老八要气疯。
不过没关系。现在老八好像更疯了,因为我刚问了他谁。
“我和你见面几十次了!你连我的姓名都敢忘!你竟这样瞧不起我!”
老八本是蕴力藏劲,一身肌肉在长衫遮掩下无声狰狞,此刻忽在沉默中爆发。
他的骨架由整化零,高瘦身躯如一只林中蜂鸟,一跳之后凭空借劲,又向上猛蹿五厘米,好似武当梯云纵,又如鬼泣二段跳,真叫我开了眼界。
不过以这个房间的高度,他怕是要撞到房梁了。
老八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快撞到房梁时,双手发出一股无形波动,以椎骨为支撑点一个猛扭,他的身躯化作一把长而锋利的大剑,给了我一个六十度俯角的突刺。
我脸上稳如三十年老司机,心里已抱头乱窜如猪狗。
然而精神高度集中之后(吓尿以后),我的视野反倒产生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变化。
具体表现为,老八的动作像放慢了八倍速。
他的突刺成了播片,是一帧一帧在我眼前放,肌肉波纹我看得一清二楚,袖角上的流纹褶皱我都没错过。
在这样的情境下,高速飞来的老八更像一个缓慢拍来的球。
球嘛,当然是拍回去了。
出招表是没有的,我打游戏靠的是精确严谨的脸滚键盘,所以我出招全靠本能。
首先我的手掌挺薄,这一掌先拍,猛击老八那肩骨,像一片小刀戳进上好五花肉,肉裂开油,老八的高速突进被迫停止。
我还剩一只手,在老八以一个狼狈姿势落地之前,用这手往高处一抓,如在火锅中寻一片深藏的午餐肉,我的五指包袭向他最脆弱的部位。
刚刚那个骄傲凌厉的老八,脸色已介乎惨青与惨白之间。
因为他的咽喉正在我掌心的包围下,我不但掐了他的脖,还把他提离了地面。
他呆了,我也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