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瑟
我马上对着李藏风道:“你先检查一下阿渡的手臂,我看他又需要换药了。”
什么是完美的借口?
这就是了。
阿渡本人呢?已经从刚刚的小树荫,挪到了离我们很近的观察点。两道野草被他踩了又踩,他就干脆坐下来了,当是一道地毯似的躺坐着。
刚刚李藏风和梁挽两个吵得是焦头烂额、火花四射,就这个仔看得仔细。他站着不说,眼神专注而兴奋,紧抿嘴唇不肯打扰,像一个安安静静的含瓜人。
一开始他还能保持着距离观察,到后来已无法克制好奇心,一点点挪来。一步一挪,随着对话的推进而靠近。
奇的是,我看他,他就不挪了,并且仰头看天看风景。
但我一把眼神移开,他就开挪了。
你在和我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所以这个仔也得下去,只有李藏风才能看得住他。
李藏风听了却说:“他手臂上的药不该由你去换么?”
我用眼神提醒他:“上次是我,这次便该是你。”
李藏风却看了一眼正在四处看风景的阿渡,道:“但是他从来没有向我展示过他的伤处。我处理起来不妥当。”
阿渡补充道:“以后也不会。”
他看了一眼我:“还是你比较擅长照顾人。”
你莫非是看见过李藏风照顾人的样子?难道你也知道他是个医学智障?
想到“照顾”我就想到了还处于震惊状态的梁挽,既然李藏风不肯去那就只能打发他去了。我先和李藏风谈妥了也可以。
于是我就对梁挽说:“如今水落石出,你也暂时脱离危险,关于我的身份,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马上又指了指阿渡,道:“可如今有个人比我更需要照顾,你可否去看顾看顾他?”
梁挽瞧了阿渡,仔细着眼在这仔子的绷带上,看了片刻,眼神凝重起来,再看我时,似在酝酿什么,略有犹疑道:“小方,关于我刚刚的话,你是不是能……”
他的话到后面越来越慢,像是自己都在犹豫什么、恐惧什么。
我听得心口有一点凉,但还是揣着了平静,道:“你认为是传说中的老七更真,还是你身边相处这么多日子的小方更真?”
还有一句话我是没当着面说出来,可是我相信他看得出来。
你不信李藏风我懂,可你连我也不信么?
梁挽看出来了,他沉默,他不语,默默攥了拳,常有微笑停留的嘴角如今渗出了一丝苦笑。
苦笑来得都不是那么轻易,仿佛是酝酿了许久才做下了某个决定,因这决定过于重大,体现在他脸上就是纠结。
是信与不信的纠结。
是传闻与直觉的碰撞。
纠结片刻,碰撞几秒,答案在他的舌尖新鲜出炉了。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好,我等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我心头的那一块儿大石就下落了一半高度,虽然它目前还悬在半空,但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可怖了。
趁着梁挽把不情愿的阿渡给领开,我立刻看向了李藏风。
我原先认为咱俩的默契是十足的,心思是相通的,脑补也是一样的。现在看来可能只有脑补是一样的,一样的天马行空和不着调。
我无奈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你不该插手。”
李藏风疑道:“你难道想一直瞒着他?”
这家伙咋还是不明白?
我反问:“我自然不会一直瞒着他,可什么时候告诉他,以怎样的方式告诉他,难道不该我自己决定?”
这项权力过于神圣,没有人应该质疑它。
可是李藏风质疑了,他疑惑的似乎不仅是我的隐瞒,还有我和梁挽真正的关系,以及我与身边人相处的方式。
李藏风道:“你明明十分在乎他,也渴望与他亲近,可你却选择隐瞒自己的过往,在他身边变成另外一个人。”
“变成什么样的人?”
李藏风那凛冽锐利的五官登时覆上了一层犹豫,这是少见的柔软面,我仔细观察,我推测他在寻找一种精准而又简单的语言,来形容方即云与老七之间的差别。
我想他是找不到的。
因为老七的我,和方即云的我,大大不同,几乎难以共存。
我等了会儿,李藏风果然寻不出合适的语言,他只目光一凛:“你喜欢的究竟是梁挽这个人,还是喜欢做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啥意思?
我仔细想了想这两者的区别,答案是几乎没有区别。
我看向他,回答道:“我既喜欢他,也喜欢在他面前做另一个人。这两者并不冲突。”
李藏风听之不语,只是袖口下的拳狠狠攥起,眉宇拧成了一条扭不开解不出的结,脊背挺得极高,脖子却微微上仰,像一条无形的绞索套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果真,真是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