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瑟
他从前的笑是浅淡克制的代表,好像多笑一分会破他心防,所以得憋着,弧度就勾上一点儿就下落。
可如今不同,如今他像是放开心怀,不懂克制两个字怎么写。
高耸山峰低回浅迂,刀劈斧凿化两道柔眉。李藏风这脸上都笑出了俩浅浅圆圆的酒窝,你知道这种风景在他脸上有多难得么?
我看着他,我就问了:“你笑什么?”
李藏风的笑容马上就变淡了。
糟,我就不该提醒他的,本来他笑的这么开,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我都可以多看他会儿的,这下好,一说就说没了。
我正后悔呢,他低头收敛了神情,寻思许久,抬头看我道:“你今日能对我把话说开……我……实在欢喜。”
他果然也是盼着我说开的。
我心里满意,脸上笑道:“你若欢喜,我也欢喜,只是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李藏风点头道:“有的。”
我道:“不能现在说?”
李藏风诚挚道:“我可以说很久,说很长,但你真的想我现在就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转向了另外一边。那我就跟着看下去,看到了对面的老母亲和阿渡,我发现老母亲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
他听着咱俩蜜里调油的对话,这一张五官上演绎出了不知多少种情绪,眼睛是不知往哪里摆,耳朵也不晓得该不该竖起来,好像这一辈子的从容攒在刚刚用完了,现在没了。
阿渡这个仔,先是撩开窗帘假装看风景,实际上以0.3秒看一次的速度往这边瞅,好像想把李藏风的脑袋按我脑袋上。
我马上就明白李藏风啥意思了。
这再听下去,梁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阿渡想挖个洞把咱俩埋了,不能给他们机会,要挖也是我给他俩挖。
我就对李藏风说了:“有什么话等进了梅州城再说。”
阿渡立马把头转过来,也不假装看风景了。
“你要是嫌咱俩在这儿闹心,我现在就可以抱着梁挽出去。”
梁挽愣愣问:“抱我出去做什么?”
阿渡冷笑道:“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没出息样儿,不就是因为他和你想的样子不一样么?心里想的怎能比得上眼前所见?你与其在这儿尴尬,不如和我出去走走。”
他俩啥时候这么好了?
我正想问呢,梁挽却问:“见他们好上,你便开心满足了?”
这语气倒有些酸酸的,阿渡无所谓道:“倒不是开心什么,只是有人藏头露尾,我看不惯。”
他说这话时好像还怕遗漏了啥,重点看了一眼我。
我瞪得他厉害,阿渡就给了我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大白眼。
“我每次看见有人不说人话,我就想打他们一顿,再扔到一个山洞里,让他俩待上三天三夜,好好反省自己的臭毛病。”
……你真想把咱俩扔一个坑里?
梁挽却反驳:“藏头露尾有藏头露尾的理由,你见不得他们隐瞒,就推着他们仓促行事。万一他们将来分开,那时你又在何处看热闹?”
他这话好像不是说给阿渡听的,更像是说给我听。
我不知如何回答,李藏风却直面梁挽,脸上又摆了决绝凛冽之色。
“选择终究是自己做,别人只有袖手旁观,或去加速这过程。将来若出了事,谁也不能替谁负责。”
梁挽叹了口气,他反驳不了这话,就看向了阿渡,问:“你大可和我一样旁观,为何对小方和李藏风这件事如此在意?”
我以为阿渡会继续皮,结果他一瞬间披上了正经神情,语气听着竟然有点飘忽。
“因为时间不多了。”
我心里一紧,梁挽诧异道:“你认为他们不能长久?”
阿渡马上退了正经颜色,皮里皮气地往后一躺,眼白顶到了马车顶:“我说时间不多,是因为李藏风到哪儿都是香馍馍。要是被人知道他想嫖男人,只怕那些小侠大侠巨侠会一个镇一个镇地送上门,求着他上。”
李藏风眉头一皱:“你的话未免太多。”
阿渡笑道:“我看是你的话太少。”
梁挽见他又开始日常挑衅,连忙拉了这人的手,嘱咐几句,阿渡的脸上就蔓延起了又疯又傲的癫狂劲儿,他笑了笑,往里一缩,眼睛一眯,半醒半睡,任由光影透过窗帘打在他脸上,零零落落四散不成形儿,像只猫儿缩在间隙里,自己给自己取暖呢。
我心里又想摸摸他,又觉得这仔子奇怪,那句“时间不多”听着古怪,似乎另有隐情。
他这仔有点两极分化,不正经起来你想活活打死他,正经起来你还是想活活打死他。所以过程分化,结果是一致。
但他说的话做的事,求的都是直击内心,逼人面对自我。
那夜他看破我的老七遗产,用言语助我突破境界,这件事他帮了我大忙。
可他帮我是为了什么?只想交个朋友?
我姓方的魅力有这么大吗?我咋不觉得。
我倒也未曾问过他与李藏风是如何相识,也不知道李藏风对他的背景了解多少,将来等咱们关系稳一稳,我还是得问问老李,他可不能瞒我。
想完这些,咱们就一路无言地过了梅州城。
梁挽在进城门前倒是好好易容了一番,易容材料和路引都由决斗佬友情提供。但是为了避人耳目,我们不由马车进,而是分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