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瑟
痛的时候能做什么呢?
我认为一醉解千愁,一睡也能解百痛,心痛身痛都可一睡。
我反正也是个没力气的人,我闭上眼就当自己不是人,我就是一条离了水的弹涂鱼,我最需要休眠了。
我这一闭眼,不动弹,我身边那位大佬就过来了。
李藏风,李藏风,本是一团随处可走、随处可停的风,刚刚的他却成了一团失控的野火,火星子乱蹦,雪地里头尽情放纵,他烧了别人也烧了我。
刚刚我被他作弄了个透,他这火熄了点儿。可这药效大概没完全退去,他看我躺着,就在我身边坐下,整个人呆呆地,静悄悄,似乎他的神魂有一半还在外面飘,黑暗中的他成了一团沉重的呼吸声,目光不知看何处,也不知看了我多久。
久啊久,久到空气里的甜香变了味儿,久到我听见他有了动作。
他右手本是平摊,如今捡起了碎在地上的茶壶碎片,端详良久,忽怒而攥紧。
手将碎片握得咯咯作响,最后“啪”地一声,碎瓷进一步四分五裂,象征一种去而不返的关系。
碎成这样了,他仍旧把东西攥在手心里,不多久,我就听见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滴答滴答,仿佛多一滴下落就有多一滴的理智回归到他身上。
可他攥到了出血,仍旧握得死,碎片要嵌进了掌心他也不管管。
这像是理智在回归么?
这该是怒到极点了吧?
和谁怒?
他自己?还是我?
我要是身体好点儿,我真想站起来安慰安慰他。可惜我实在太累。
本来我好好地去当攻,他安安心心地当受,咱们在干净柔软的床铺上做事,枕着有药草香味的枕头入睡,一切都该是被安排好的,该有条不紊,该次序井然。
而不是现在这样。
又脏又乱的,他又是个轻微完美主义的洁癖,心里怕是得难受死。
李藏风把瓷片放下,撕了一块儿干净的布包扎自己的伤口,接着站在我身边,内心不知上演了多少回合的纠结与复杂情愫,他老人家的呼吸是凝了又松,松了又凝,半天才给动弹。
一双手抚在我的脖颈,再拂过我的眉头,最后落在我的胸口,仿佛在感受我的心跳,检查我的脉搏。
手指的动作稳而有力,分量不再是没轻没重,我想这是李藏风回来了,我不必再用“他”指代了。
李藏风先把我抱到了床上,拿了一方柔软丝帕在我身上擦拭。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汗擦了别的也擦去,但我身上有些地方还是疼着的,他一擦我就开始抖,我一抖他就跟着停,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他为什么停我知道。
他的护理分是负,他的内疚心是满。
但我不知道的是他竟然会说下一句话。
“我知道你其实还醒着。”
声音过于沙哑,仿佛嗓子刚刚被一把刀子割过。
我动了动眼皮,他都这么说了,我就有点想睁眼了,我再累我也也得看看他不是?
“我也知道你为何不肯睁眼看我。”
他说了这么一句,忽的转过身,于是我努了大力睁开了眼,就只看见了他的背影,那脊背依旧宽阔如山,湿衣下的骨架依旧雄浑,可他的肩膀,似莫名其妙地矮了一截,像被什么东西削的。
还有他的衣服,一路的滴滴答答水迹混合着血。我竟不知他的手上攥瓷片攥得这么深,竟是流了这么多血。
这发展不对头啊。
咱们不就做得激烈了点儿么?
你没必要这样。
真没必要,我马上就好的。
我挣扎着想起来,可是一起来牵动了伤口,某个部位就剧痛,痛得我脑子一热,倒吸一口凉气,复又躺了回去。
这时他背对着我叹了口气,语气柔和道:“别乱动,你该好好歇息才是。”
我努力平复着呼吸,转头看他,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李藏风处传出一笑,又听他说了一句。只这句话,便似一道九天惊雷直劈我身,直叫我呼吸停滞、整个人都惊呆懵然。
“那碗茶,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不对劲……”
啥情况?
你……你知道那是什么药你还喝?
你是故意的不成!?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唯恐错过分毫细节,一愣一愣地问:“你……”
李藏风深吸一口气:“送茶的人说……这碗茶,是这个房间的另一个客人为我准备的……”
我心头往下一沉,他攥手低头,仿佛在纠结中反复思虑。
千头万绪思到了头,他才晓得去给我致命一击。
“当时我以为,是你希望我喝下这茶。”
“我既已答应你,刀山火海也该一闯……即便你递上来的是虎狼之药,是能让人失控的毒。只要是你递的,我都该一试……”
“所以,我才喝了整整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