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千月
方知渊点头:“好看吗?”
蔺负青:“好看。”
方知渊:“赏心悦目?”
蔺负青:“的确。”
方知渊冷笑一声,语调无甚波动:“现在假若,你走过去这花就会萎,你摸一下这花就得死——你是远远站着赏你的心悦你的目,还是非要走上去摘一把发臭的烂花枯叶?”
蔺负青沉默不语,若有所思许久才开口:“那自然该远远看着。”
方知渊继续道:“好了,既然你觉得花好看,赏心悦目,也甘愿远远看着。如今再假若,有只邪物要来毁了那花——”
“你是赶走邪物,以便能继续看花,还是任邪物毁了那花,以后再也没得看?”
“……”
蔺负青又陷入沉默。
“满意了?”方知渊上前两步,抢了他手里的刀,嫌弃道,“刀还我,你,滚边儿去。”
冰冷的刀从掌心被捞走的时候,方知渊没有发现,蔺负青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仿佛天窗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此时此刻,蔺负青突然明白了方知渊这种对常人来说奇异至极的,明显被扭曲过的,却又在奇妙的地方自成逻辑的思维方式。
方知渊身为阴命祸星,凡尘人家的那点幸福圆满,对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
就如那座小城里,城主宁可舍生也要护民,民众对城主感恩戴德,城主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些温暖,注定是祸星无法品尝到的。
而在接受了这般命运之后,方知渊他竟是毫不嫉妒,毫不怨憎,毫不仇恨地……
把人间的美好,当做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花儿来看,甚至愿意为护好看的花儿拔刀。
哪怕红玫有刺,尖刺扎伤手指。
他也甘愿。
毕竟,对于祸星来说,也就只配享有这点“赏心悦目”的份儿了。
能怎么办呢?要连这也舍了,他就要真的……四面八方除了黑暗和污浊,什么都不剩了。
头顶晴天白云,脚下青草芳香,蔺负青站在在这样宁和的山间,胸口被涌起的复杂情感冲荡。
他并不知这情感叫什么,只知道其中夹杂的痛楚令他难以呼吸。
蔺负青倏地回头,白袍飞扬。他看到方知渊提刀而行的背影,忽然凛声道:“如果花能活呢?你不想摘吗?”
方知渊头也不回,却站住了。
他说:“我不想。”
很神奇地,此刻蔺负青脑中灵念一闪。
他突然明白了方知渊的意思,这人说的不想,不是“不愿意”的不想,而是“不去想”的不想。
方知渊握紧了刀柄,冷冷道:“蔺负青,你太贪。”
“你不像我……我只求我能求到的。求不得的,我没工夫想。”
蔺负青眼神锐利,他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股不甘心的倔强,硬梆梆地咬字:“谁说求不得。”
抬手一招,山崖上那丛仙花被他折下,灵气灌入断茎,花朵竟比生长在山上时更加鲜艳灿烂。
蔺负青道:“你求不得的,我给你。”
换来的却是祸星的一声讽笑:
“你?你给的起么?”
方知渊偏转半边脸,被风吹动的黑发下,眼神尖锐刺人。
“蔺负青,你贪得至此,不知取舍,什么都求——也不想想自己拿不拿得住!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给赔进去。”
蔺负青垂眸,捧花不语。
“到时候……”
握刀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收紧,方知渊别过头,眼神闪烁着黯光。
“记清楚了是你自作自受,别怪旁人。”
说罢,方知渊转身就走。
蔺负青捧着仙花,在那山崖边站了许久。
自随尹尝辛踏上仙途,他总是问,问天问地问道统,什么都敢质疑,谁都说不过他。
师父说他心思过于玲珑,想的总是太深太杂。面上乖巧,骨子里却傲,像难驯的野马。
唯有方知渊。
唯有他捡来的这颗小祸星,能让他哑口。
蔺负青低头合眸,浅浅地嗅了嗅手中花香。
上一篇:将四个巨佬写进耽美文后
下一篇:朕究竟怀了谁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