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瑶君
黄诚干脆道:“行,望您不要误了时辰。”他先前对李青山总是“你你你”地称呼,此时盼他来喂药,才称了一个“您”字,好像李青山就是个工具人,用得着的时候尊敬一下,用不着的时候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去,好走不送。
李青山当然也察觉到黄诚的态度了,若是他自己属下,除了偶尔忠言逆耳的唐瑜,谁敢对他摆出这种态度,可黄诚是叶萧的人,如今叶萧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黄诚心里对他有怨,他能理解。
但理解并不代表乐意,李青山身居高位,哪里又是个能受气的人,黄诚便是对叶萧再忠诚贴心,那也不是叶萧本人。
他可以时不时地被叶萧堵心,不代表就能接受黄诚的不敬,侧眸重重地哼了一声,留下句:“好好照顾你家大人。”便牵了马回府,他手头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并不能时时耗在此处。
幽幽地看着李青山策马离开此处,黄诚回屋去看叶萧,四下检查过一遍,确认并无差错,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转而去了厨房。
苏文自从被掳到这里,不是被关在柴房,就是窝在厨房里配药煎药,此时他正在一大堆药材中间挑挑拣拣,时而将手中的药材放在鼻尖闻闻味道,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这些药材种类齐全,是今天早晨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抬过来的,此后他除了煎药吃饭以及解决个人问题,其他时间便被强制按在这里调配药材。
其实配药哪里就用得了这么长时间,他不反抗,实在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见黄诚从门口进来,他捏着手里的药材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好汉,你看这病人也看了,药也配了,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去了?”
怕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再对自己发难,苏文忙又补充道:“您放心,只要那位夫人一日没有痊愈,我可以随传随到,我那医馆离这里也不远,过来一趟废不了多大功夫。”
黄诚冷冷地瞥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就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苏文虽害怕黄诚,自从昨夜发觉他并没有那么坏以后,胆子也大了几分:“我这失踪好几日,医馆里的人该着急了,就算要留在这里,好歹也容我回去报个信?”
黄诚除了对待叶萧细致谨慎,对旁人就没有这么多耐心了,加之叶萧一日不醒,他就一日提着心,见眼前这人诸多要求,一张嘴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他愈发觉得碍眼。
还是个男人呢,胆子比老鼠还小,白白净净的一副弱鸡样,这人要是跟着他们上了战场,头一回合交锋就要被斩在马下。
他原本是没必要答应的,但想起叶萧曾说过,“这人好歹帮了咱们”,便也多了几分耐心:“你有什么话要带,我派人送信过去,至于你,老实呆着。”
苏文微微一叹,想着能带个信回去,总算聊胜于无,便将腰间的玉佩取下,交到黄诚手里:“自从师父去后,医馆里就我与师妹当家,劳好汉给我师妹带句话,就说我如今一切安好,办完事立刻回去,把这玉佩交给她,她便能安心了。”
黄诚看着他白白净净的面孔,暗道这人还算有几分担当,接过玉佩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一抬手把人按回药材堆里,自己出去派人送信,走到门口时,他忽地转身道:“别总好汉好汉的,真以为我们这里是土匪窝不成?我叫黄诚。”
苏文一愣,随即顺从地点点头,张了张嘴,改称“黄壮士”。
黄诚轻哼一声,便关门走人了。
******
晚饭过后已是酉时,苏文继续窝在厨房里摆弄药材。
如今叶萧昏睡,黄诚并不需要时时侍候听命,便留在厨房监督苏文煎药。
两人在一处总不能各自沉默,一句话也不说,黄诚倒是忍得下去,苏文却觉得气氛沉闷得难受,自打下午黄诚答应替他送信回医馆以后,他便愈发放得开了,心里有个疑问一直得不到解答,此时便试探着问了出来。
“黄壮士,那位……”他指了指叶萧房间的方向,“是你夫人么?”
此事黄诚本不该回答,要说也就是一句“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了事,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改口道,“何以见得?”
苏文回忆这几日的事情:“你对那位夫人如此紧张,且她又怀着身孕,不是你夫人又能是谁。”话到此处,他想起昨夜出现过的那个高大汉子,或许,是那汉子的夫人也未可知?
黄诚掂量一番,只道:“不许胡说,那是主子。”
苏文这便明白了,他拿着一把小扇子往药炉里面扇风,恍然道:“那定是昨夜那汉子的夫人了,那位相貌堂堂,瞧着气势十足,你在他手底下听命想来也是个好去处。”且那人还有几分面善,却已不记得在何时见过。
黄诚听后,脸色猛地沉下来,先前平缓的语气骤然一变,斥道:“费什么话,煎好你的药。”笑话,他家大人怎么可能是李青山的夫人,他也配!
大人和李青山的事情,他本就弄不懂。他跟随大人多年,虽从未见过大人沾染风月,却曾隐隐听谢统领提起过,大人也是定过婚约的人,后来这门婚事出了问题,又逢连年战事,这才耽误了成家。
遇上那个姓李的以后,大人突然就好了男风,这倒罢了,如今甚至还以男子之身怀了身孕,这是何等亘古未有的奇闻。
他也不是对大人有什么意见,主子的事情属下没有资格置喙,他只是心疼大人,怎么就屈就了那个莽夫,即便那姓李的即日就要登基,那也不值得大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自己身体本就不好,还要为他殚精竭虑,现下伤重不醒躺在床上,也是那姓李的做下的孽。
黄诚就是看那李青山不顺眼,他凭什么!
苏文言语失了分寸,被黄诚斥责一通,缩了缩肩膀不再出声,眼观鼻鼻观心地默默煎药。
此时院子门口又响起敲门声,黄诚眼含警告地瞪一眼苏文,穿过院子开门,外头果然是掐着酉时将尽、戌时之初前来的李青山。
黄诚将人引了进来就不再搭理,仍回厨房等着汤药煎好。
他态度冷淡,李青山也只当不见,熟门熟路地摸到叶萧房里。
等了没一会儿,黄诚就把药碗端了进来,交给李青山后,又安静地退出。
喂药的步骤仍是一样的,先把人揽到怀里,含上一口药汁,掰开唇齿缓缓渡入。
李青山以为这次还会与前两次一样,喂完药之后上药酒,再把人安顿好,回府加紧处理事情,明日挤出时间再来。
哪知就在渡入最后一口药汁时,怀里的人突然就睁开眼,李青山一惊,嘴里剩下的半口药汁猝不及防之下咽进自己肚里。
两人一时都怔住了,四目相对地僵持了一会儿,李青山眼底的惊色渐退,喜意浮现,叶萧仍是惊更多一些,但察觉到嘴里的苦涩,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
不知是谁主动的,本就压在一起的四片唇瓣缓缓动了起来,互相试探着更加深入,仿佛游鱼戏水一般地、由浅入深地缠绵悱恻。
灼热的呼吸吞吐在耳边,随着口腔被完完全全地涤荡肆虐,两人的呼吸也愈发粗重,从前只有激烈的撕扯压制,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在这场博弈中取胜,这一次,火热中却带了一种异样的情愫,让人怎么也舍不得分开。
最后的最后,还是李青山察觉到叶萧呼吸不稳,才想起这人大病未愈,闭了闭眼狠心抽离,侧头望向一旁的地面,平静心绪。
叶萧有些无力地躺在李青山怀里,喘息声时轻时重,毕竟是在病中,状态比李青山差了许多,缓过气来,便觉先前被忽视了的肚腹隐隐作痛,后腰处的痛楚甚至比大腹更为强烈。
他不适地挣了挣,拧着眉头道:“放开我。”声音很低,又沙哑得厉害。
李青山闻言连忙照做,却见他侧着躺回床上,手掌也扶上后腰,立刻便问:“伤处可是疼得厉害?”
叶萧并未答他,自己上下摸索一番,感觉那疼痛不似平常的撞伤,按下去是一种直入骨髓的疼法,才道:“约莫是伤了筋骨。”
李青山沉默片刻,将几案上那个装了药酒的白色瓷瓶握在手中,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一些:“我替你擦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