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粿子狸
“我虽然与本体分离三百年,却也能隐约感知到外界变化。朱雀,你实话告诉我,祭坛圣火突然式微,是否与天道的异变有关?”
换言之,眼前的他与其说是林夜北的一缕残魂,不如说是前世点苍仙尊的化身。
他只是残损的一魄,坠落堕神台后的三百年对他而说,不过弹指一瞬,更对今生傅含璋和林夜北纠葛的种种一概不知。
可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深爱那个人,守护那个人,已经成为了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本能。
宫琊眉峰敛起,神情渐渐变得凝重:“本座虽然无法肯定,但如今圣火出现异常,太真神也重返凡界,天泪城更是四处招揽修士,只怕不久……便会有大乱发生吧。”
“前世我长居在天泪城,也正是为了利用雪凤丹的时空之力,稳固天裂大阵与虚渊之门。”
虚影淡淡道:“原先孟前辈对我说,虚渊之门是凡界飞升太真界的唯一通路,只能去不能回。至于天裂大阵,则是为了稳固空间秩序而设。”
“可在我守阵的数百年来,天裂大阵不止一次濒临崩溃,从时空裂隙中逸出的,不仅有太真神界的力量,还有众多陌生而强大的气息。所以关于大阵和神界事实真相,或许与天泪城的说法大相径庭。”
他立起身,眸光沉静而肃然:
“这一切唯有我彻底复苏之后,才能见分晓,还望你能尽早向昭儿示明重岚露华的所在。”
“不论是我还是他,都没有多少时间蹉跎了。”
……
傅含璋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的他沉沦在一片黏腻的血海之中,脚下攀附着锋利的荆棘,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不断将他向下拽。
水面漫上胸膛,再到脖颈、口鼻,窒息的感受一丝丝吞没神志,他却不愿挣扎。
在这世间他做什么似乎都是错,动辄伤害的都是自己最爱的人,生来也被视为不祥的妖孽。
或许世间若没了他,也能免去诸多祸患。
他沉沉闭上眼,任由血海将自己吞没。
斜刺里却忽然伸出一双手,托着他的臂弯往上浮:
“……昭儿,昭儿!”
耳边传来魂牵梦萦的清冷声线,傅含璋却不敢相信,只愣愣地抬眼凝视着眼前人精致的容颜,嘴唇颤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人手中燃起冰蓝的灵流,灵力过处,所有的血污都被洗净。
他捧起傅含璋的脸,眼神沉静,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弭,只余下相对的彼此:
“怎得连师尊的话也不听了?”
“……”傅含璋木然地张着嘴,泪水从眼角汹涌溢出。
他想要回抱住眼前的这个人,却又害怕是自己的一场梦,只需轻轻触碰,便会碎了。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那人疼惜地抚摸着他的鬓发,眉眼中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圣火已经重燃,饮冰草和朱雀骨都已经找到,只要再借助重岚露华的力量,我们很快就能重逢。”
他垂下眼睫,清冷的气息拂在傅含璋鼻端:
“昭儿,你要记住,你不该是世人厌弃的妖孽,你只是怀有令这世间的法则忌惮的强大力量,不知该如何运用而已。”
“昭儿……不是妖孽?”
傅含璋喃喃地、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想起三百年前,自己曾经跪倒在地,卑微地捉着这个人的袍角,苦苦哀求他相信自己。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会被他亲口说给自己听。
“唤灵阵法唯有上古神兽的内丹才能激活,你的魔龙丹却同样能够做到,倘若它真如同上古密卷记载得那样不堪,又如何解释此事?”
他微笑着,轻轻含住傅含璋的唇:
“更何况,我体内的雪凤丹和你一样,若是没了你,我孤零零地活在这时间,该有多寂寥?”
“师尊……师尊!”
被那样温存地抚弄,唇齿相依,傅含璋再也按捺不住,反手扣住那人纤细的腰,翻身而上。
他们如同一对活泼的鲤,紧贴的肌肤光洁细腻,吞吐间都是彼此醇美的气息。
极致的疯狂与喜悦交织,混杂着患得患失的恐惧,傅含璋心神大恸,恨不能就此沉溺在梦境之中,永不脱身。
可再长的梦,也会有尽头。
“你必须醒来,去找到重岚露华,”那人微微仰着头,雪白的颈项上,点点红痕凌乱如落梅,“只有那样我的神魂才能归一,真正苏醒与你相见。”
“可是,我……”
傅含璋含着泪,语声哽咽。
眼前的这个人记忆并不完整,自己在他眼中,只怕还是当初那个被误解、被伤害的可怜徒儿。
他并不知道,这三百年间,自己是怎样破坏着他苦苦维系的凡界安稳,又是如何在转世轮回之后,肆意地折辱他、欺骗他。
倘若他知道了真相,还愿再看自己一眼,唤自己一声“昭儿”么?
“昭儿,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