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粿子狸
“这是陛下为你准备的雪蝉衣,质地轻暖水火不侵,也能抵抗洞虚以下境界的攻击。侍从们知道你魔妃的身份,你大可以通行无阻。”
“多谢。”林夜北披上雪蝉衣,习惯性地去找束发的明砂,却摸了个空。
最后一次佩戴它,似乎正是傅含璋拔出无情根的那日……难道是被他取走了?
暗叹一声,他索性披散着发,跟随灵蝶走出了药庐。
长岐宫的装饰风格极尽奢华,用料也格外讲究,他赤脚踏着墨玉筑成的地面,感到凉意从足心传来,混乱的思绪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不知内情者,只怕都和温舒窈一样,认为他和傅含璋的症结所在,不过是没能打开心扉。
可那些横陈了前世今生的深情、背叛、杀戮、痛苦,又哪里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
或许司曦确实有难言的苦衷,可他对傅含璋一剑穿心,又将其打落堕神台也是事实,于情于理,傅含璋都应该恨他。
话虽如此,心底却到底是意难平。
额角传来一阵抽痛,他脸色苍白,蹙眉隐忍。
自从刚才温舒窈提到无情根的剥离方式,他就一阵紧似一阵地头疼,除此之外还莫名地感到熟悉,似乎在某一时刻,自己也做过同样的事。
沿途巡逻的魔兵魔将见到他都恭敬行礼,灵蝶则在身前悠哉翩飞,不时停下来让他稍事休息。
连日以来伤病交加,兼之失了修为,几百米的路程就让林夜北眼前泛花,冷汗也浸出了一层。
御虚殿比起其他宫殿显得更加幽暗空寂,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殿门后强大的魔气涌动。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拢着衣襟往里走,面前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抱歉,您不能进去。”
这低沉雄厚的声线很是熟悉,林夜北想起此人正是朝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右护法秦语苍,一时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见见……魔君。”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轻,似乎说出那人的名字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秦语苍尚且没说什么,他身后却有另外一人袅袅婷婷地踱了出来:“哟,这是哪里来的风,竟然把魔妃大人吹来了?”
林夜北微微讶异。
眼前这人虽然生得雪发翠眸,看起来并不像人族,身上透出的却是实打实的灵力气息。
他的目光从对方缠着绷带的手臂上掠过,联想起温舒窈的说法,很快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阁下是重华殿的那位药鼎?”
“药鼎”两个词无疑踩到了洛清琰的痛脚,他脸上娇柔的笑容僵硬了一刹,眼中闪过怨毒的神采:
“魔妃真是好眼力,想必修为不凡,身上的冰雪灵力也菁纯得很吧?”
他早已从秦语苍那里听说了傅含璋毁了林夜北修为的事,却假装不知,甚至装出一副不胜羡慕的模样。
林夜北心中抽痛,他苦修十余年达到金丹后期,原本大有可为,却因为无情根彻底失去了所有可能性。
自以为已经将伤痛压下,却又被毫不留情地撕裂,他喉头发苦,脸色泛白,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应答。
这副模样正中洛清琰的下怀,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臂弯处的绷带,勾起嘴角:“看来还是魔妃的灵力更诱人,以往魔君吸食我的血液时,都能冷静自持,从不留下较大伤口,没想到这次却险些将您……啧啧啧。”
“需不需要清琰向魔君求求情?”
他红唇撅起,无辜地眨着眼,“陛下钟爱冰雪灵力确实不假,却也不能这样作践魔妃您的身体……”
“魔君他在哪里?我有重要的话告诉他。”
林夜北皱起眉,不愿再与洛清琰纠缠下去。
虽然对方所说的看上去都是些体己话,他心中却本能地觉得别扭不适,胸膛中仿佛燃着了一把无名火,灼烧得五脏六腑生疼。
“但是魔君陛下吩咐过,他闭关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洛清琰掩唇微笑,“难不成魔妃要做这抗旨的第一人?”
他说话时刻意偏了偏头,如雪银丝滑落一边,露出束发的金簪来。
林夜北瞳孔倏地一缩,声音发颤:“这是……明砂?为何会在你这里?”
尽管失去了灵力,作为本命法宝的明砂依然与他存在着强烈的感应。
藏在袖中的手指蜷起,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按捺住将它从洛清琰发髻上取下的冲动。
“魔妃认得这枚簪子?”
洛清琰惊讶地睁大了眼,“这可是陛下亲手赏赐给清琰的礼物呀。”
林夜北手指发颤,明砂的重要性傅含璋心知肚明,他夺了自己的修为,又满不在乎地将它送给旁人,是觉得魔妃这个名头的折辱依然不够,还要变着法地让自己尊严扫地吗?
胸口隐痛,喉头也泛起咸腥,他蹙眉忍下,朝洛清琰伸出手:
“我不知魔君为何会将明砂作为礼物送给你,可它是我的本命法宝,你也是修士,想必明白它对我的意义。”
“魔妃这是想要回我的发簪?”
洛清琰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修士和本命法宝之间存在灵力感应,若它真是你的本命法宝,不妨证明给我看看啊。”
林夜北眉宇间的纹路更深,唇角浮起一抹艳色。
修为全失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召唤明砂,只怕洛清琰对此心知肚明,这样说就是为了刻意看自己的笑话。
他直直盯着那枚发簪,枯涸的经脉中却根本调动不起任何灵力。
胸中一瞬间生出许多情绪,惊痛,焦躁,愤怒,本来就隐隐散出寒气的上丹田,突然毫无预兆地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