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他转头,看见李砚面前的案上几枝梅花与一叠梅花糕,这看起来也太€€€€
陈恨上前,将养着梅花枝子的黑陶罐子抱走,顺便转了话头:“这也太残忍了,把死的和活的摆在一起。”
梅花是死的和活的,陈恨是傻乎乎的。李砚抿着唇笑。
只是灯火不亮,从陈恨那个角度看去,李砚的面色不明,倒仿佛是冷着脸的模样。
陈恨忽然想起什么,忙举起右手做出起誓的模样来,弱弱道:“皇爷,奴没再想着造反了,奴发誓。”
李砚捻起书册页角的动作一顿,道:“朕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朕在想什么了?你整日都在胡想些什么?”
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陈恨便脱鞋上榻,在他面前架着腿坐着,随手捏起一块梅花糕吃。
才吃到一半,他就好不安分地将手肘撑在案上,俯身凑近了,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问他:“皇爷在看什么?”
李砚不答,只是稍抬了头去看他。
没看清楚那书上的字,也没看清楚李砚的面容,陈恨将口中的梅花糕咕咚一声咽下去,惺惺然退了回去:“对不起,皇爷,奴不该打搅你的。”
“什么时辰了?”
陈恨转头去看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夜色正浓,于是他回了一句李砚自己也看得出来的话:“大约是很晚了。”
李砚的目光匆匆扫过那页书的最后几个字,将书册一合:“睡吧,明日雪停了就下山。”
“诶。”陈恨衔着梅花糕,双脚乱蹬一阵穿好了鞋,站起来在原地蹦了两下,“奴伺候皇爷宽衣。”
陈恨一面嚼着梅花糕,一面解下了李砚的腰带。
他转身,将那腰带挂在了衣桁上,又随口道:“皇爷,奴发现一件事情。”
李砚低头去解衣带:“什么?”
那腰带挂得不稳,从衣桁上滑下来了,陈恨便俯身去捡,将腰带重新挂在衣桁上,道:“奴趴在皇爷肩上哭的时候,终于知道了,皇爷为什么从前就好喜欢把脑袋靠在别人的肩上,原来真的€€€€”
陈恨一激灵,他才说这话,李砚便不出声,直接走了两步上前,站到他身后,往前一靠,就将头搁在了他的肩上。
李砚好满足地叹了口气,陈恨的话未完,他便问道:“真的什么?”
陈恨的脖子都僵了:“真的……真的很舒服。”
李砚笑了,应道:“确实是很舒服。”
陈恨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头,眉眼带了笑意。
他在心里给自己和李砚放烟花,君臣如初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提心吊胆了这么久,总算是一切如前了。
李砚忽又道:“没有别人。”
陈恨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朕没有把脑袋靠在别人肩上,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倒像是撒娇。
陈恨的心里全部都是烟花!为自己和李砚放的烟花!
他高兴得能冲出去在雪地里跑圈儿,强压下心底狂喜,陈恨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陈恨将写给李砚的那封遗书塞在腰带里,准备什么时候就把它给处理了。偏生他塞得不好,露出一个角来,又偏生李砚眼睛尖,一低头就看见了。
“离亭。”李砚的一只手顺着他的腰滑过去,直伸到他身前,两指捻着信纸的一角,就把那信给抽出来了,“这是什么?”
“这个是……”陈恨一惊,抬手就把信纸抢了过来。
见他这副模样,李砚反被他引起几分兴致,再问了一遍:“是什么?”
陈恨脱口便道:“是情信。”
说完这话,他才察觉不对,只将信纸握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它揉入骨血之中。
李砚只当是旁的人给陈恨递的情信,再想想他今天白日里,在观内众人面前露了一回脸,来三清观敬香的又大多是贵家小姐。
这么一想,事情也都能够对上。
于是李砚面色一凝,冷声道:“谁给你的?”
“不是我的。”陈恨背着光,面色不明,只将手攥得更紧,信纸团成了团,握在手里有些扎肉,“是……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他一时头脑发昏,想递给皇爷的。”
“你……”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奴回了他就是了。”
陈恨将那情信重新塞进腰带里去,转身扯开李砚的衣带。
他抿着唇,再不说一句话。
吹了灯,陈恨将长榻上的小案搬下来,裹着被子坐在上边,准备守一会儿夜再睡。
长榻与李砚睡的床榻是相对着置在一个墙角里的,他若躺下了,与睡在床榻上的李砚正是抵足。
他才迷迷糊糊地躺下时,只听李砚道:“离亭,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陈恨卧在榻上,屈肘为枕,蜷着身子,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就讲《石头记》里的贾蔷与龄官。”
“从前讲过了。”
“奴近来又有些新的体悟。”陈恨悠悠道,“这故事应该要从贾宝玉开始讲起。宝玉是至情至性之人,可是他一开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