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竹叶
除了汤,还有一个拳头大、扁平、硬邦邦的、咬下去有点脆的豆饼, 生咬对牙齿是种考验。
“他怎么有面包?”人群里一个又脏又瘦的人喊着。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守卫给了一个孩子面包。
守卫看了他一眼,凶狠的眼神差点把他吓得腿软。若是别的时候, 对这种捣乱的小混混,他早就一鞭子抽上去了,但这时却还是憋住了, 喝道:“神子殿下的命令,给老人和孩子一点柔软的食物,怎么,你是老人和孩子?”
那人躲了起来:“不不,我随便问问,大人不要见怪。”
其他人就看着那些老人和孩子手里的面包,虽然很小,但是柔软,散发着纯粹的麦香味。这竟然是一个贵族们吃的那种白面包吗?
侍卫注意到这些,他们就让老人和孩子在这里吃完再离开。吃到肚子里,这些东西才是他们自己的。
“大人,我家里也有一个孩子。”一个中年人转动着眼睛。
但守卫只是不耐烦地让他去边上别碍事:“下一个,碗,快点。”
下一个就是阿吉,他是为了治病过来的,压根就没带什么碗,这会儿急得额头的汗都出来了:“大人……我、我没有碗……”
阿吉特别怕这个守卫一生气就不给他东西了,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热腾腾的汤,里面有新鲜的蔬菜,还有一个豆子饼。
“没有碗,那汤就没有了。只有一个豆饼。”
峰回路转,没想到还能得一个豆饼,阿吉千恩万谢,然后被后面急不可耐的人赶去一边。
豆饼一到手,阿吉就像是被迷惑了一样一口咬上去。豆饼很硬很干,仔细说来不好吃,但是阿吉饿久了,他吃着一块咬下来的豆饼,用牙齿磨着,越吃越香,觉得身体都热起来。
豆饼这么好吃,汤又如何呢?那些人他们喝得多香啊,说味道很好,加了盐。可真是奢侈,加了盐的汤免费送,他们很多人都很久没吃过加盐的东西了。
阿吉真恨自己不听阿泰的劝告。
最后阿吉只吃了两口豆饼,他强忍着诱惑,把剩下大半个塞进口袋里,这是要留着给他的老婆和孩子的。他在人群里找自己的老婆,因为有凶狠的守卫,他也不敢大声喊,而是一个个地仔细打量队伍里的女人,想要找出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
这时背着孩子的阿吉的老婆已经被挤到食物和守卫的面前。
年轻的守卫一看是个如枯骨一样的女人,背着一个看起来就是生病了的孩子,他想起了神子殿下的嘱咐,声音也柔和了:“孩子是生病了吗?”
“是。”阿吉的女人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低着头蚊子一样的哼哼。
守卫拿了一个豆饼和一个面包塞给她,然后对着另一个一直环胸看戏的守卫喊道:“这是一个生病的人,带他们去见祭司大人们。”
阿吉的老婆捧着温热的食物毫不反抗地被领走,阿吉这时也发现了他们,他想要跟过来,却被守卫拦住。
守卫瞪着一双眼,看起来凶神恶煞。
“站住,再靠近就杀了你。里面是神子殿下和祭司大人们给人驱逐邪恶治疗伤口的地方,闲人不许靠近。”
阿吉对着刀尖,冷汗像是泉水一样,但想到里面的老婆孩子,还是鼓起勇气:“大人,那是我的老婆孩子,求您,让我进去吧,我的孩子得了热疾,他已经昏迷一天了,身上像是火炉一样滚烫。”
阿吉的老婆也停了下来,喊阿吉的名字。
守卫便将他放过了:“快去快去,早点把孩子送过去。”
云泽没想到接到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高烧的孩子,他带着一群祭司和一群拿着纸笔的小祭司走到准备好的屋子,边走边吩咐来报的守卫:“把他们带过来。”
他们走到一个长条形的房间里,房间左右两边各放着六个小木床,自带一个置物柜,上面铺着洁白干净的亚麻床单,还用草垫子做了枕头。
另一边,阿吉一家三口也到了,他们战战兢兢的,呼吸都不敢大声。
“别慌,把孩子放到床上。”云泽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抚这对犹如惊弓之鸟的父母。
阿吉夫妇看到云泽,整个人已经傻了,两人就像是被操纵的木偶,愣愣地将孩子放到最近的一张床上。这床很干净,两人都很小心,怕弄脏了,手脚都不敢乱碰。
云泽在床边坐下,他摸摸孩子的额头,的确发烧了。
“孩子,你还好吗?”他小声问。
这孩子睁开眼睛,睁了一半,有些迟钝地看了云泽一眼,显得很疲惫也很乏力。
情况还算好,没有真正昏迷,还有意识。
云泽拿了一个扁木棍,让侍卫举着火把靠近一点,然后看向床上的孩子:“孩子,把嘴巴张开,啊一下。”
扁木棍压着舌根,让这个孩子有些本能的反胃,云泽赶紧看了一眼,扁桃体有点发炎。其他两个祭司也看了一眼,看看发炎的扁桃体是什么表现。
因为这孩子看着不太舒服,所以只是几秒云泽就收回了扁木棍,放到一边,待会儿让人高温清洗消毒,还能再用。
“去拿一块干净的麻布过来,还有毛毯和凉水。让厨房煮一些面汤,快一些。”
云泽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又把其他祭司叫过来,让他们自己去看、去判断这个孩子的情况。
这些年轻祭司都是有丰富治疗经验的,他们当然看出来这是发热,但是云泽的处理手法和他们有些不一样,没有祝福咒语,也不是喂盐汤。
面对高烧,泰锡本地的治疗方法是:用冰冷的水擦拭患者身体,喂他吃盐水,然后念咒语,等待结果。有时候这是有效的。
一个青年祭司有些迟疑地问:“殿下,不需要祝福咒语吗?”
“祝福咒语还是要的,但不要太长。”云泽对咒语没有偏见,在这个时代,咒语充当着‘心理安慰剂’的作用,可以让患者安心,求生欲更强,治疗的效果更好。
提出这个说法的祭司脸红了,神子本人就是最强大的祝福咒语,哪里还需要另外念一次?
祭司们讨论得热闹,不过他们压低了声音,其实并不吵闹。
一旁的阿吉夫妇就像是两尊木头,只是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人。
云泽的相貌是一则,其神子的身份是一则,过于和蔼的态度是一则,那么多祭司和小祭司是一则。两个人的人生观在激烈地碰撞,所以一时半会儿难以回神,连儿子的病也顾不上。
很快毛毯、麻布和水被送过来,云泽将毛毯盖在这个孩子身上。然后把麻布折叠好,凉水浸泡,拧干放到那个孩子滚烫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