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木泽代
这好像是个能够引起共鸣的话题,旁边的其他人也跟着抱怨起来。贺琅退出对话圈,扭过头,看到宋霖已经走向了那个靠着铁闸门垂头坐着的人。
宋霖停在……感染者面前。
他垂头看着这个人几秒,然后蹲下去,缓缓朝对方伸出手。
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贺琅将宋霖轻轻推开,一手扶上了感染者的肩膀,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
“现在医院的人都不上班啦!”一个正在接水的人在后头插画道,“我有个邻居,前几天小孩被一只鸟啄了一下,晚上发起高烧,连夜送去医院,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说是医院根本没人管,他怕那些等在那的人会导致他女儿交叉感染,就回来了。当晚上来还问我家有没有退烧药呢!”
有人问道:“你给他啦?”
说话那人顿了顿,回道:“……我家都没有退烧药,上哪给他哟。”
……撒谎。贺琅一眼看穿了那个人的动作,明白她家里其实是有退烧药的,她只是没给那个女孩的父亲。
这不奇怪,现在城里的物资这么紧张,基础药物确实是需要珍惜的必备品。而且……
贺琅和宋霖对视了一眼。
而且,按照她的描述,那个女孩恐怕已经不妙了。
“不管怎样,我带他去看看吧,不行就送到城外的避难所去。”贺琅说道,“一直坐在这也不是事儿。”
这话听起来是好人好事,实际上只是贺琅的借口。这是个感染者,贺琅不能留他待在人群旁边,而且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贺琅最好把他带离人群再说怎么处理。
然而那些人并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一个正要提着水正要离开的人还说道:“不用啦,我认识他家的,这就回去叫他家里人带他回去。”
贺琅正要说些什么,宋霖忽而站了起来,从提水人走开后空出的位置走近消防栓。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年伸手沾了一点喷出来的水,轻轻一舔。
“这水不能用。”宋霖皱起眉,“别接了!”
“哎你这小伙子瞎说什么呢,都说了我们会沉淀过、烧过再喝的。”旁边在接水的人不满道,“你也想要水就后边排队去,在这危言耸听算什么呀?把我们吓唬跑了你自己好接呀……”
“啊!!!”一道尖叫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有人吃人啦!!!”
贺琅嚯地站了起来,却见是近处的一条小路猛地冲出了一个人,正是刚刚说回去叫人来接感染者的那个!
他惊慌失措地往人群跑来,手上的水桶都不知上哪去了:“那边有个女娃子并两个大人!见人就咬,还力气大得很!有被那个女娃子咬下一大口的……”他边跑边回头看,“他们要往这边来了!”
还在等着接水的七八个人一阵骚动,但不知是大脑空白了还是怎么的,都在原地傻站着,呆呆地看着那个慌张的人跑向他们。贺琅指着坐在门边的感染者冲宋霖喊了一声“看好他”,就大步流星地往那小路口走去。
宋霖快速地站过去,手伸进卫衣的口袋里,悄悄握住了蝴蝶刀。
贺琅差点和逃过来的人擦肩而过,但他一把钳住了对方的肩膀:“你被咬了吗?”
“没有没有!”那人连连摇头,贺琅一放开他,他立刻就跑了。
说话间,小路口又跑出来两个人:“救命!救命!!!”
贺琅一眼瞧见他们捂着手臂,心下的感觉越发沉重。理智上他知道不能就这么把这两个受伤的人放走,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态等着他去解决。
他大踏步地往前走,手也伸到了后腰。
就在他快要到小路口的时候,一个……不,三个身影拐了出来。
最前面的是个成年男人,脊背佝偻,脚步缓慢,裤脚不知被什么弄湿了一大片;他旁边后一些是个成年女人,穿着家居服,同样脚步蹒跚,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他们后面跟着一个小女孩,明明已经七八岁的身形,走路却像学步婴儿一般摇摇晃晃。他们三人身上各有一些血迹,尤其是那个小女孩,嘴边沾着的鲜红液体已经顺着颈项,染红衣领。
“啊!”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声惊呼,“是那个发烧的孩子和他家里人!”
“丧尸……这是丧尸!”有人哐当一声扔了桶就跑,看到刚跑到他们旁边的受伤者还尖叫,“别过来!你们被咬了,你们也会被感染的!”
人们惊叫着四散逃跑,想要远离已经受伤的人。
这下,不用等宋霖再劝,也没人继续打水了,瞬间就跑了个精光。
宋霖确认他们跑远了,伸手摸了摸一动不动的感染者,叹了口气。然后他一手扶住了对方的脑袋,一手掏出自己的蝴蝶刀,弹出刀刃。
“安息吧。”
第二十二章 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砰!砰!
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半空中应声而落。
贺琅稳稳地举着枪,枪口锁死掉在地上那一动不动的鸟类,然后走近它,抽出匕首插碎其脑袋。
“车上没有隔离袋了。”宋霖走到他身后。
“没有就算了,我已经标记了地点,会有人来收的。”贺琅站起来,他真想吐一口浊气,但永远失去了这种机会,“除非在这之前,谁想找死把它拿回去拔毛吃了。”
“或者清除感染体的小队遭遇了不测。”宋霖悠悠补了一句。贺琅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宋霖轻笑一声:“我说错了吗?我刚刚就和你说过,水源已经被污染,就算你和清除小队现在把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打光,这个城市依旧会彻底沦丧……最迟两天。”
“供水不是只有一条线路,刚刚那个消防栓只能代表一部分管网……”贺琅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但他渐渐自己收了声。因为即便他不愿相信,却也清楚地明白,情况就是宋霖说的这么严重。
一路开车过来,他们已经“处理”了十数个被感染、且已经发作的人,打死了十个隔离袋都装不完的动物感染体,城市的沦陷速度可见一斑。更令贺琅忧虑的是,这个城市已经变成了信息孤岛。在这里“处理”了两个感染体,开车走了五分钟,那里的人们又还像没事人似的出来找吃找喝。等到他们看到危险意识到要跑的时候,恐怕已经晚了。
更可怕的是,或许是感染体出逃和前几天下大暴雨的原因,水源受到了污染。
贺琅是在车上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吓得他一下踩死了刹车,刺耳的声音贯穿整个街道。宋霖庆幸自己系了安全带,不然他能被这个粗暴的男人甩飞出去!
但宋霖还没打来及抱怨,贺琅就吼道:“你他妈疯了?!我看着你刚刚舔那些水了!现在和我说那水被污染了,你是不是一天不找死你就不舒服?!”
宋霖本来就精神不济,揉了揉太阳穴道:“别吵吵……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我看你是小时候被打得少了。”贺琅恨得要命,他恨不能现在就把宋霖送到老爷子的地方去。可宋霖又说得没错,眼下要说谁对感染体的感知最强,只有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