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木泽代
感应和推动“场”这种事,对于现在的贺琅、白晓宁来说还是太高深了,所以宋霖和袁承冰说话的时候,他们全程旁听。
直到回到家里,一路跟着宋霖的贺琅才开口问道:“所以,你一开始就和我说‘场’,是为了给我以后铺路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你距离‘感受场’这个目标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宋霖道,“我花了几百年,也就是到了能感应的地步而已。要不是袁承冰的眼睛天赋异禀,我不会叫他现在来干这种事。”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自夸啊。”男人在后面笑道,“不过,你不是一直鼓励瞎造作吗?怎么到袁承冰要去试探‘场’的时候,就这么谨慎了?”
宋霖走进自己的实验室,回头道:“关门,隔音。”
贺琅依言关上了,顺便打了个简单的隔音阵:“这么神秘?”
“不算神秘,只是我刚刚没把猜测说完。”宋霖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拍了拍膝盖道,“过来,我看看你的循环。”
贺琅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在青年的脚前面坐下,下巴搭在人膝盖上:“什么猜测?”
“就是‘场’究竟是什么的猜测。”宋霖的手指插入男人的发间,魔力从男人头顶缓缓流淌到他体内的循环里,“我刚才还提到过天道,你记得吗?”
贺琅侧着脸枕在青年膝盖上,像是一只正在小憩的雄狮:“记得,你说影响‘场’也是逆天而行,是这个意思吧?”
“对。”宋霖的手随便在男人脑袋上划拉,真和撸猫有点像,甚至还摸到了男人的后颈,“其实我有个关于‘场’和天道的进一步猜测。”
贺琅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我怀疑……‘场’,实际上就是所谓的天道。”
说着话的时候,青年似乎有点出神,在男人后颈上划过的手指也停了下来。贺琅抬手,摁住他的手:“继续。”
“嗯?”宋霖回过神,“这你都能上瘾?你是阿猫阿狗吗?”
“我被基地里的人说是你的阿猫阿狗的时候还少吗?”贺琅哼笑一声,“我身体不累,精神累,让我放松会儿。”
宋霖想了想,倒还真的继续摸了。不过不是像之前那样随便划几下,而是一下一下地抚摸后脑勺、后颈,逐渐到肩膀。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传到男人身上,男人舒坦地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感觉有点意思。”
“以前,在之前的那个世界,人们不知道什么叫PTSD。”宋霖略微倾身,掌心从男人的侧脸缓缓往下,过了肩膀,在后背上轻抚几下,“上战场的人们疲惫了,绝望了,要崩溃了,神职人员就会这样做。有时候手上还会带着光明魔法,在触碰的同时祛除负面状态。”
如果有心理辅导人员在场,就会告诉宋霖,这其实也是放松、治疗方法的一种。对于一直在独自努力、独自奋战、独自承担的人来说,拍拍肩膀、抚摸后背、拥抱一下,这些触碰、给与温暖,都给疲惫人们的带来了最大慰藉。
尤其当这种关爱的举动来自亲近之人、信任之人,是能够让触碰的人得到足够的喘息空间的。
贺琅没想那么多,只是低声道:“那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那个世界会光明魔法的和神职人员当道了。这感觉确实会上瘾,群众不‘受骗上当’才怪……”
“你还要听正事吗?”
“在听着。”贺琅道,“你觉得‘场’就是天道?”
“嗯,我觉得很像。”宋霖道,“能量流动的规律,不就是天道吗?至少掌控这种规律的,就应该是天道吧。”
贺琅道:“然后呢?这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袁承冰你的猜测?”
“修真者对天道天生存了敬畏之心,如果我说出来,即便只是一个猜测,袁承冰都很容易畏手畏脚。”宋霖缓缓回道,“以袁承冰的能力,如果那真的是天道,或者和天道的关系很深,他也能在过分深入之前及时发觉。从这一点来看,他甚至比两位真人更适合去面对‘场’。”
“就因为他的眼睛?”
“就因为他的眼睛。”宋霖回道,“他有这样的天赋,却在齐菲菲的笔下早早死亡。上天到底更偏爱他,还是更提防他,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议题。”
“……怪不得你要隔音,不然这话被他听到了他一定会冲过来打你,这相当于拿他来‘做实验’啊。”贺琅轻笑一声,又抬起头,抓住青年的手道,“你手上带了什么?总不能是光明魔法吧?”
“我的本源力量。”宋霖淡然回应,“对你来说光明魔法没什么用,不如我的本源力量。”
“怪不得,这感觉……有点像我第一次被万魂幡里的死灵侵扰,然后忽然闻到你身上的味道。”贺琅嗅了嗅宋霖的指尖,当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但男人还是轻笑一声:“……容易上瘾。”
宋霖抽回手。
贺琅笑了笑,抻长脖子去顶了顶青年的手:“好吧,我错了。这不是我赖以生存的能量忽然汩汩地来了,跟天上掉馅饼似的,我有点食髓知味了吗?”
青年的手不自觉地顺势在男人的短茬子上薅了一把,不过这点力道,对于贺琅来说还真没什么。
他真正关注的,是宋霖说的话。
宋霖道:“它现在已经不是你赖以行走的力量了。”
“嗯?”对方的语气平淡,贺琅却不由得愣在原地,连要趴回对方腿上的想法都忘了,“什么叫……‘不是’了?”
“字面意思。”宋霖对上贺琅仰头看过来的视线,淡淡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体内能量实现了自我循环,和我是两个独立的能量循环了。所以你现在的所有举动,都是依靠你的魔力源循环吐纳、供能。你不需要我了。”
“不是,你等等,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贺琅单膝跪在青年的腿边,一手掌握着对方身后的椅背,“你是要把我扔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忽然就说我不需要你了……?”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且这并不突然,我以前也和你说过的。”宋霖道,“只要你的能力足够强大,就能有独立的魔力循环系统,不必时时靠我供能。”
说到这里,青年忽然垂眼笑了笑:“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我果然没看错,你天生就是追逐能量、被能量接纳的人,这么快就能脱离我独立了。对比我以前知道的各种案例,你的速度简直是闻所未闻。袁承冰总说莫如卿宇文扬得天独厚,于我看来,你也不遑多让。”
他的话语里带着某种怀念的神情,贺琅怎么看都觉得他这像是要把目前的状况告一段落。这怎么行,“万里长征”才走了几步,这家伙就想溜?贺琅绝不允许。
“你这是什么语气?难道就想对我甩手不管了吗?”男人眯了眯眼,盯着青年道,“是你把我变成死灵,才多久就想扔开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没说要不管你,只是说你现在的自由度更大了,不用处处受制于我。”宋霖回道,“你以前不是还挺期待这事吗?不然总显得我在牵制你似的。”
此一时彼一时啊!贺琅心说早知道是现在这种状况,当初自己怎么会说那些没用的逞能屁话!
然而现在不是自我唾弃的时候,贺琅道:“话虽这么说,但我们的契约依然在,对不对?按照契约关系,就算我现在不用你的能量行走了,可一旦你和我的联系断开,我不还是死尸一具吗?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还是依赖你的力量‘活着’的啊。”
“当然,你理解得完全没错。”宋霖有点闹不清男人这是“死灵对于契约对象”的依赖发作,还是别的什么,但青年还是很有耐心地哄着半跪在面前的大家伙,“我只是放你相对自由,又不是让你自生自灭。”
贺琅得寸进尺道:“不需要相对自由,你就像以前那样管我就行。”
宋霖挑眉:“你是说日食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