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清越
“他可曾同你说过,他已有未婚妻?”
“是说过,可他说,那是他父母指的婚,他并不喜欢她……”德馨已逐渐冷静下来,努力辩驳道。
沈长歌看着面前这昔日高高在上,如今却为爱成狂的郡主,不知自己心里是惋惜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
“可他也最终选择了放弃你。他没有功名,没有财势,即使他有满腹经纶,却时运不济,考了数年也未曾如愿。他也曾经爱上过你,但门当户对这个东西,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你凭借你的一腔热血扎进去,最后也是要屈服于现实的。他不想耽误你,他宁愿放弃你,让你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也不愿意耽误你,让你跟他一起吃苦。”
德馨愣愣地听着,已经忘记了要说什么。
“这是他的原话,我只不过转述一下。到了漠北之后,他偷偷找上我,请求我帮他消失。他说自己已不再奢求什么功名,但家中还有一个未婚妻在等着他。他已经耽误了她那么多年,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他说不再想要成就什么伟业,只想踏踏实实地,当个普通人。”
“你说谎。”德馨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已经是泪流满面。
“所以我帮他诈死,让他换了个身份回到家乡。”沈长歌又咳了咳,补充道:“荆州怀瑜县,十里风波亭,你若是想,便去那里找他吧。只是他现在已经娇妻在侧,儿女双全……你,好自为之吧。”
德馨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南宫炽挥挥手让人把情绪失控的德馨带下去,想去牵沈长歌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他难受了那么一瞬,又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陛下不在意我审一下这位观主吧?”他突然扭过头去看着南宫炽,问道。
南宫炽想也没想就点头道:“你审,你审。”唯恐说得慢了会惹得他不高兴。
沈长歌便走过去,他身体还没大好,步伐有些虚浮。他走到那净虚,或者说千面狐面前,问道:“净虚观主呢?可是被你杀了?人呢?”
千面狐一直没敢抬头看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此时再装不下去,只好颤声道:“是,是,尸体埋在清虚观后山石碑后面。”
沈长歌看南宫炽一眼,南宫炽忙吩咐御林军道:“快去找。”
立刻便有两个御林军领命出去了。
千面狐也很怕,生怕自己现在就人头落地。其实他也想像那苗疆圣女一样来个咬舌自尽,可他贪生怕死,怎么也不敢咬。他抬起头看着沈长歌,道:“将军,将军,你饶我一命吧。我们都只是几个小小的棋子,你杀了我也不起作用的。”
“哦?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用那卦象来搬弄是非污蔑我的人,是谁啊,怎么不继续那副耀武扬威的姿态了?”
“那是北夷王子让我说的,不是小人要说的啊。”千面狐一个劲地给他磕头。他一边磕,一边转着眼珠子,抬头说道:“将军,将军,我知道他们要联手进攻周国,北夷和西突已经达成了一致,要组成联军一起进犯。苗疆没参与进来,但也没打算阻止他们。”他说着说着又朝南宫炽的方向磕,道:“陛下,陛下,小人知道的都能告诉你们,求饶了小人一命吧。而且根据之前之前小人探听到的,估计他们就在这几天就得进军了。”
正说着,突然一个御林军闯进来,在南宫炽身前跪下,将一封书信高高举过头顶,道:“陛下,前线紧急战报,西突北夷集结成西北联军,正向我周国进犯。现已攻下三城。”
满殿之人,皆是面色剧变。
“好戏开场了。”温斐旁观点评道,“看样子得轮到我出场了。”
“宿主你准备走?”
“那当然,适当的离别有利于感情的培养嘛,而且南宫现在刚刚得知真相,心里肯定觉得对不起我,这时候我再为国出战,会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毛球仰头看着温斐,发现他现在散发出来的气势,倒真像叱咤沙场的铁血将士。
“要想达成目的,刷满后悔度,就必须有所行动。”
西北联军来犯,以惊雷之势拿下三城。
新帝震怒,连下三道指令催促白延扬把守好边关。
然而,不出十日,西北联军成功拿下飞虎关,将漠北军战线成功逼退三百里。
“饭桶,一群饭桶。”南宫炽将书案上的兵书扫落在地,气得不行。
地上跪了好几个老臣,都是来劝他惩治白延扬的。
这白延扬只知道纸上谈兵,仗着自己手握大权,便不顾其他老将的阻拦,数次导致漠北军行军失误。
“白延扬这个蠢货。飞虎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他居然连这个地方都守不住。革了他,革了他还有谁能上阵,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谁能扛这担子,啊?”
“陛下,陛下……”一个老臣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还有沈将军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可南宫炽,却并不想被惊醒。
发完脾气之后,他让宫仆收拾好东西,便径直去承泽殿看沈长歌。
承泽殿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沈长歌就睡在床上,姜太医就坐在旁边给他把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解毒的方法有了些效用,沈长歌的气色好了许多,看得南宫炽欣喜不已。
“你们都退下吧。”等人都走了,南宫炽便坐到姜太医方才的位子上。他看了看桌上的药碗,伸手拿过来,一边舀起一勺,一边说道:“怎么又不好好吃药,来,朕喂你。”
沈长歌伸手挡开他伸过来的汤匙,正色道:“陛下,让我去战场吧。”
南宫炽把汤匙放回碗里,再把碗搁回桌上,这短短的时间他已经收敛好脸上的表情,一转头又是笑容满面:“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漠北那边我会找人看着的。章少秋我也让他官复原职了,明天我就让他去顶替掉白延扬。”
沈长歌摇了摇头,道:“章少秋是一员猛将,但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元帅。那么多的漠北军,他指挥不过来的。”
“那朕再去提拔几个,实在不行就让那些老将过去。我偌大个周国,还能被那西突和北夷吃下不成?”
“陛下。”沈长歌声音加重,正色道,“战场非儿戏,此事关乎到大周的安危,千万大周百姓的生死都牵系在漠北军身上,不是这般草率就能解决的。”
南宫炽如何能不知道,他又不是傻子,不然他这么多年的帝王可真是白当了。他也知道沈长歌的意思,无非是要去亲自统帅漠北军。可现在他身上余毒未清,根本就扛不住这种长期劳累的生活。
看着沈长歌脸上笃定的神情,南宫炽只好挑明道:“长歌,我不会让你去的,你好好治病,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过去。到时候你想去漠北,就去漠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会拦着你。”
沈长歌没有在搭话,他干脆闭上眼睛,脸朝里头,不再理会他。
他变成这样,其实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内疚感折磨着南宫炽,几乎要令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想去想什么周国,不想去想什么打仗了。他只想让沈长歌活着,好好地活着。
翌日,南宫炽准时从睡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