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清越
晚竹,到了明年,荷花里便会长出莲蓬来,到时候我一颗一颗剥好了,给你做莲子羹吃,好不好?
那人轻摇扇子,笑着同他道。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去了。
天天想着弄吃的给我,你怕不是想把我养肥吧?
晚竹多长些肉也是好看的。况且我这院子这么大,不就是为晚竹准备的么?不止种莲蓬,我还要种一堆的果树,到了明年,赏桃花吃桃子,还有李子橘子,晚竹想吃什么便种什么。
若我想吃你呢?自己问。
那人笑得得意,道,我就知道晚竹最喜欢我了,好啊,那我脱了衣服躺好,晚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尤记灯节时分,那人笑着糊了盏孔明灯来,送到他手里。
晚竹也写几个愿望吧,放到天上,说给老天爷听,就一定会实现的。
自己拿过灯笼,在上面写了两句话。
岁岁年年,朝夕相伴。
写完之后却不给他,只是笑着问,谢谦吟,你可会背弃我,若是不会,那我就把这灯放了,若是会,那我就把这灯撕了。
谢谦吟笑着说,晚竹可还是这般性子,我又怎会背弃你呢。
他伸手过来,将自己抱住,牵着自己的手,执笔在灯笼上写下了谦吟二字作落款。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凑到自己耳边,说了这样一句。
纪晚竹笑着,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往日蜜糖,尽成今日之砒霜。
这砒霜入了喉,进了脏腑,尽化作沸腾的鲜血自口鼻间涌出来。
谢谦吟,谢谦吟啊。
纪晚竹擦掉脸上的血,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舍弃一切想跟尹重行走,结果落了个一剑穿心差点坠落悬崖的下场。他以为自己一颗心已经死了,结果谢谦吟又关怀备至地将他那颗心救活过来。等他好不容易重拾希望,他又在上面浇上油,添了火,一把将之焚为灰烬。
既然已成了灰,为何还会这么痛呢,为什么呢?
一个东西从他袖子里掉了出来,他看了那东西一眼,原来那是一柄回旋刃。
之前用过的已经遗失了,这是谢谦吟重新给他打造过的。
他当初拿到这东西的时候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失望。
纪晚竹从袖子里拿出剩下几柄来,丢在了雪地里。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也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继续往前走。
雪越下越大,将他的足迹掩埋。
那几柄刀刃也被飞雪覆盖,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日一早,雪才停了。
木逢春在药堂里靠着暖炉过了一日,这日见伙计没来,想着估计是雪太大给困在了屋里。
没办法,木逢春只好亲自动手,拿了扫帚出门扫雪。
他这回春堂平日里一大早便有人来,络绎不绝的,那些来这里看病的往往是天没亮便在外头候着了。
木逢春扫雪一向是要直扫到对面院墙墙根底下的,这日也不例外。
那墙根底下有着一团并不规律的雪,木逢春本以为那雪底下是邻舍倒出的废弃物,可他走到那边上时,那雪堆却垮了,一个人的脸露了出来。
若不是雪下的那张脸木逢春熟悉,他差点就惊叫出声了。
他竟还活着,在日光的照耀下,慢慢撑开了眼皮。
木逢春几时见过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即使当初第一次见到他被谢谦吟带回去时遍体鳞伤的样子,也没他现在这样困苦而绝望。
以前每次都能见谢谦吟嘘寒问暖地环顾在他身侧,如今却是他一人来了。
木逢春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纪晚竹缓了缓,认出了他来。
他的脸冻得惨白,嘴唇也完全失了血色。
“木神医……求你件事。”他道。
木逢春低头看他,想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杀了我吧。”
木逢春手一抖,差点失手扔掉手里的扫帚。
天水宫。
谢谦吟躺在床上,身上绑着绷带。
已从昏迷状态中醒来的尹重行正在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