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清越
宋胤星没有再抽烟,香烟已经不能再给他带来安宁。
他回到了夏微鸣待过的那个房子里,简单的格局,里面承载了他们许许多多的回忆。
地毯是他们一起买的,他喜欢夏微鸣赤着脚走在地毯上,嫩白的脚趾被柔软的羊毛半埋住的样子。
他们几乎在每个角落都厮混过,他以为他会想起很多他们之间旖旎的过往,结果他想到的都是一些小事。
想起他第一次给夏微鸣洗澡的时候,他揉了他满脑袋的肥皂泡,想起夏微鸣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做牛排,被油溅到手,由他给他敷药膏的时候。
那些点点滴滴的事情深埋在他的脑海里,现在却翻涌着爬了上来。
夏微鸣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于是那些或甜蜜或酸涩的东西,就都浮现了。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通过夏微鸣看盛睿,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夏微鸣。
他想不出头绪,想不出结果,但他想要夏微鸣回来,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像无数个夜里做的那样。
做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翁玲就是宋胤星家里雇佣的私人医生之一。
在翁玲的印象里,宋胤星是个手腕强硬的男人,但再怎么完美的人都会存在弊端,比如现在,一个陷入感情漩涡里的宋胤星宋公子,拨通了她的电话。
宋胤星跟翁玲熟识,倒也没弄那些繁杂的介绍工作,直接便切入正题,说起了他和夏微鸣的事。
“翁医生,我现在有点乱,我觉得我同时喜欢了两个人,我明明更爱另一个一点,可我现在却为另一个人心烦。”宋胤星说。
翁玲从事心理医生这一行多年,能很轻易地从宋胤星的语气中得知他现在并不好过。
“我喜欢盛睿,喜欢了很久。可现在我却为了一个认识不足两年的人伤神,我甚至不想放开这个人。”或许是终于有机会袒露心迹了的原因,宋胤星罕见地有些脆弱。
翁玲其实是个明白人,如果是其他人来询问她,像她见识了那么多人物,身边养着一堆的也不是没有,可宋胤星这么一说,她也能听出来他是认真地想剖析自己的心,而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二奶小三一个一个接着养。
“然后呢?”翁玲问他。
“我做了个决定,二选一,把他推进了深坑里。现在他一无所有,我以前不想爱他,现在却同情他,舍不得他。”
翁玲慢悠悠开了口,她静静地说:“同情并不是爱情。”
宋胤星说:“我知道这不是爱情,可我看见他不想见我,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样子,就觉得难受。我甚至想用暴力的手段胁迫他,但一旦我做了,又后悔。”
尽职的心理医生又问:“那另一个呢,你对他是什么看法?”
“盛睿很好,他什么都好,可正是他什么都好,让我觉得夏微鸣什么都没有,他越是可怜,我越是心疼,越是摇摆不定。”宋胤星终于不再掩饰,他就像一只蚌,小心翼翼地张开了一条缝隙,袒露了自己内心的真实。
“既然你觉得难以舍弃,那如果让你跟他在一起,舍弃你所说的盛睿先生,你愿意么?”翁玲道。
宋胤星想了想,道:“我……不愿意……他的脸毁了,家世、相貌、地位都比不得盛睿,他没办法像盛睿一样充当我的伴侣。”
“所以你喜欢盛睿先生,是因为这些么?”翁玲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宋胤星被她问愣了,一时竟没有回答。
“如果剥离掉他们的身份、地位,只看这两个人的话,你想跟谁在一起?”翁玲就像一个为好姐妹出谋划策的闺蜜一样,用最平和也最简单的话询问着宋胤星。
宋胤星顿了顿,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夏微鸣的影子。
他一时如鲠在喉,甚至差点以为自己的脑子出了差错。
“是他,不是盛睿。”宋胤星艰难地说出了这个答案,他怀疑着他自己,也怀疑着自己的脑子。
“宋先生,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在说起您所说的另一个人的时候,语调会下意识地放缓,虽然这不足以作为分辨的依据,但我想说的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橱窗里的陈列品,并不是哪个更好看,你就更喜欢哪个的……”
她说的话宋胤星自然明白,只是他真的就像陷入胡同里面了一样,走不出来。
“我……真的喜欢夏微鸣么?”他说,“可我为盛睿付出了那么久……”
“那你在意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你自己呢?”
宋胤星的唇蠕动了下,半晌没发出一点声音。
“喜欢可以分很多种,但是爱的话,是只能有一个的。”翁玲说着又道,“但爱情最终也会消失,最后什么都不剩下。如果你真的想长远发展的话,就找那个对你来说更有利的那一个吧。”
不,并不想。宋胤星的心里抗拒着。
他不需要利益,他想要的是找到他心里藏着的那个人,能够让他现在别那么犹豫不决的那一个。
他挂了电话,心想若是现在再也不见了夏微鸣会怎样。
他会担心。
可若是他不见了盛睿,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那个人一向活那样肆意潇洒,有他没他都一样。
宋胤星想,自己或许还是爱着盛睿的,可他现在更想跟夏微鸣在一起。
无关爱恨,无关感情深浅。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他想要那个人回来,想要他继续用那种爱恋的眼神看着自己。
短短几天之内,出了医院又进了医院。夏微鸣心想自己跟医院还真是脱不开啊,却连自嘲的力气都没了。
成云景给他的钱还有所富余,他将唐晨借给他的钱双倍还了回去,接着便删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想彻底更星迹告别,他这一生的磨难,似乎都是在进入这里之后才发生的。
他似乎并不看重这些钱,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他恨着宋胤星,也嫉妒着盛睿。这两种感情跟爱情都没有关系,只是源自于他的不甘。
他想,也许人真的都想证明一下自己吧,不想活得窝囊,不想没有自我,于是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在这世上或多或少地留下些许痕迹。
他找了个理由,跟饮品店说自己不会再去,之后便安心做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