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清越
燕尺素便又问道:“襄仪如今多少岁了?”
穆安邦道:“犬子今年刚及弱冠。”
燕尺素眸中波光潋滟,隐隐有几分满意之色,她说:“与我同岁,这倒是让我看不出来了,我还以为襄仪比我小呢。”
自家儿子这么大岁数还未婚配,这对于穆安邦来说明显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她陪着笑,没接燕尺素这句话。
一旁的穆襄仪看着母亲跟燕尺素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自个儿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不是在说他一样。
燕尺素问了个大概,心里也有了数。她在来这里之前便已经查探过穆襄仪的底细,知道他身为穆太傅的儿子,经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最近现于人前也仅仅是为了帮助穆安邦处理刑讯之事而已。
既然家世清白,那她的心思便不必藏着掖着,只管大胆地索取即可。毕竟她是皇女,又因为最近的刺杀一事得了女帝的青睐,想来若是她在这个时候让女帝赐个婚什么的,也会十分顺利。
她自幼便不信什么细水流长,她想要的,便要抢了放在身边。先下手为强,占了再说。
“穆太傅,我有心迎娶令郎,不知穆太傅意下如何?”燕尺素再一出口,便直接抛出了这么一枚重磅炸弹。
穆安邦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便传来一声惶然且急促的声音:“我不同意。”
说这话的正是穆襄仪,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害怕穆安邦的威严和燕尺素的身份了。
穆安邦都准备谢燕尺素的恩了,哪里会想到会被穆襄仪打断。她狠狠瞪视了穆襄仪一眼,大有他不说出个理由便要他好看的意思。
穆襄仪拧着手,面对这两人的目光,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他对穆安邦说:“母亲,可否让我和殿下单独谈谈?”
说实话,燕尺素没想到他会拒绝,还拒绝得这么果断。但这样的穆襄仪,非但让她生不出半点责怪的意思,反倒令她越发欣赏了。
于是燕尺素对穆安邦道:“太傅,就让我和襄仪独处一会吧。”
皇女都发了话,穆安邦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发作,只好退了下去。
等只剩下自己和燕尺素的时候,穆襄仪觉得气氛都尴尬了许多。
他冲燕尺素躬了躬身,道:“昨日不知您是殿下,多有得罪,望殿下恕罪。”
燕尺素笑笑,道:“无妨,是我未袒露身份在先,与你并无关系。”她接着又问道:“你为何不愿嫁给我?”
第210章 女帝的宠臣(五)
穆襄仪思维很快,在她问出的同时便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理由。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对燕尺素道:“殿下说笑了,你我今日才不过见第二面,就算要谈婚论嫁,也太早了一些。而且襄仪并不想这么早就出嫁。”
燕尺素听了,也并未深究,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日你去醉风楼,只是为了去得那些奖品么?”
她这话问得很巧妙了,实际上也带了试探的意思。
穆襄仪在她来之前没想好怎么应对,却在刚刚你来我往之间,已经将理由编了出来。
他说:“是的,殿下。”
听了他的回答,燕尺素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本已经打消了对穆襄仪的怀疑,可他这回答却又让她疑心起来。毕竟在她看来,一个世家公子,跑到那烟柳之地,冒着自己声名被毁的危险,仅仅是为了一点身外之物,这实在太过于牵强。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句,“穆府苛待了你么?”
穆襄仪摇摇头,道:“母亲和父亲并未苛待于我,相反,作为穆家的公子,襄仪的生活虽不说锦衣玉食,却也是衣食无忧的。”
他这样一说,燕尺素便觉得他另有隐情,于是问道:“那你为何……”
穆襄仪打断她的话,对她道:“殿下,我去醉风楼的理由,跟我拒绝嫁给您的理由,是一致的。”
他小心打量着燕尺素的脸色,见她并未因为自己的出言不逊而发怒,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后说道:“若我嫁给了你,那我或许会成为您尊贵的君室,甚至是您的驸马。当别人说起我穆襄仪的时候,会说我是您的丈夫,您的名字便会横亘在我的前面。当别人谈及我,先说起的也是你。”
穆襄仪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地站好,他先前因为那副病弱姿态,还显得有些惹人怜爱。现在他作出这副姿态来,说着这般并不大声,但足够坚定的话,也让人情不自禁地收起对他的怜爱,换成了认真。
“可我的抱负并不在于此。殿下您问我为何要去醉风楼,原因很简单,我需要钱财,而这些钱财,我不能找我母亲要,毕竟我要走一条与其他人不一样的道路。现今姜国国运昌盛,兴水利,建沟渠,开荒种地,这些国之举措皆推动着姜国往更繁荣的方向发展。在另一方面来看,风调雨顺给各地百姓带来了丰收,但大局面还是南方食稻米,北方食粟米,贸易往来并不频繁,如瓷器、丝绸、饰物等这些精巧物件,也需要贸易来承载,销往姜国各地。”
燕尺素因为他的话,眼里徐徐升起一丝亮色,她听了穆襄仪前面的话,还以为他是个贪财之人,听到这里,竟已全然改观。她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公子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东西,当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她甚至生出了些与这人促膝长谈的心思来,她在醉风楼中只觉得穆襄仪才情无双,现在却对他又高看了一分,这哪里是一闪而现的才情,分明是学富五车厚积薄发。
她的血似乎也被穆襄仪的话燃了起来,于是她既兴奋又担忧地道:“你应当明白,姜国重仕并不重商,况且轻商习俗由来已久,你又何必走这条道路?”
穆襄仪闻言笑了笑,这一抹笑意驱散了他面上那缕病色,令他一张俏脸越发显得动人。他说:“风俗如何,并不影响我的决定。我认为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便只管大胆地去做,赢了收获成果,败了也得个无怨无悔。朝廷对士农工商诸多行业的扶持之偏重,压抑了商业的发展,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夹缝之中生存,也未必不是让我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燕尺素听了他说的,已情不自禁为他鼓起掌来。
“说得好,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襄仪,你今日的话,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穆襄仪轻笑一声,又接着说起来,他道:“母亲的观念与我观念不合,我知道她定然不会允许我抛头露面做那商贾的营生,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去那醉风楼中碰碰运气,看能否获得一两件价值足够的东西,再转手当出去,作为我行商的本金。醉风楼中有这对诗得奖的活动,我也是在姐姐们闲谈时听到的,我听完便记在了心里,这才会与殿下您在那醉风楼中相遇。”
他大胆地将责任往自家姐姐们的身上一推,反正他知道燕尺素不会去查探,就算查探了,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就算他那几个姐姐真没说过,怕也是忘了。
穆襄仪解释到这个时候,已差不多接近了尾声,他的话语慢了下来,悠悠道:“襄仪不想那么早成婚,便是想趁着现在今早干出一番事业,而不是嫁给一位达官贵人家里的小姐,从此困于宅府之间,一腔热血尽数成为泡影。”
“说得好。”燕尺素抚掌笑道,若说之前她只是欣赏,那现在她再看穆襄仪的时候,眼里的感情便成了喜爱,她说:“襄仪,你可真是令我吃惊不已。你是第一个拒绝了我还让我心服口服的人,不过我依然不会轻言放弃。我依然想邀请你,不过这一次不是要娶你,而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法与我共同成就一番事业?”
穆襄仪本以为自己话说到这份上,与燕尺素的话题便可以终止了,哪想她又来了这样一句,可真让穆襄仪有些难办了。
他看得出是自己刚刚的即兴发挥让燕尺素对他产生了兴趣,他是不愿意的,但他想起燕承庭的话,想起他想让自己到燕尺素身边做内应,便又无法拒绝。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却还是没有贸然答应。有些事情并非张口答应就能解决的,他之前已经玩过一次欲拒还迎的招数,现在就得慎重点。
穆襄仪知道,对于燕尺素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就算要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也得挑着漂亮的说。
答应也不能答应得太快,以免她觉得自己是有目的去接近她。
穆襄仪心中思绪飞转,在思考的同时话已经说出了口:“殿下,襄仪自然是十分想为殿下效劳的,只是襄仪心中的这些理论,到底还是流于表面了,未曾付诸于实际。襄仪怕自身能力难以像自己所说的这样令殿下满意,便请殿下给我几日时间,让我好好思考自身优劣,看能否为殿下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