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清越
不用费尽心思讨好别人,不用脱了衣服让人凌辱,更不用绞尽脑汁地阿谀讨好,求着这个那个给他一条生路。
可这样快活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为什么不能让他多尝一会呢?他还刚刚才尝到个甜头,老天爷就要把它收回去了。
意识渐渐从他身体里抽离,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他突然害怕起来,他不想死,虽然他知道地底下有他娘。可黄泉底下那么大,他又看不见,要是找不到他娘该怎么办呢?那他是不是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他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可他太累了,竟然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算了,不要哭了,要笑。要是他娘看见他哭,又该难受了。
他伸手抱紧自己,像是这样就能让身体暖一些一样。
都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在意的东西,可他却觉得并不是这样。这短短十九年的时间,从他脑子里走马观花般地过了一遍,什么荆忆阑啊聂如咎啊冷风盈什么的,都跟一场梦似的。
脑袋渐渐昏沉起来,他歪着头,靠在躺椅上。
糖还没吃完,可他却没有力气吃了。
他就这样慢慢地睡了过去,一睡永眠。
荆忆阑找到风袖的时候,发现他就在糖果铺里。
风袖蜷在他最喜欢的那个躺椅上,整个人团成一团,脚搁在椅子边缘。
他闭着双眼,似乎只是睡着了。
荆忆阑在他手中发现了一张糖纸,被他攥在手心里,正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荆忆阑把剑轻轻地放到一旁,凑过去用一手捉住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
他尝到了糖的甜味,那颗未来得及化开的糖就横亘在风袖的唇齿间,因为放得太久,已经有些涩了。
他触及的皮肤冰凉,那凉意渗进他的手指,顺着经脉骨骼一路攀爬到心脏。
荆忆阑霎时有些哽咽,他伸出手将风袖揽入怀里,似乎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把他温暖过来。
或许他生来便反应迟钝,见到风袖这样,他的悲伤竟来得那样迟缓。
他只是觉得自己仿佛游离到了这世界以外,旁边的柜台桌椅,都变得朦胧起来。他五指分开,为风袖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
他满心期盼着这人过一会便会醒来,便安心地搂着他,盼着他。
风袖的身子往下滑了滑,他便将他重新抱回原位。
初夏的夜晚,显得分外宁静。
他想点灯,却又不舍得放开风袖,便捉了剑来,挑起柜台上的蜡烛,放到一旁,摸出火折子点燃,又用剑将它送回原位。
烛光四散开来,洒在风袖的脸上,影影绰绰的光,映得他整张脸都有些不真实起来。
他看着风袖稚气未脱的脸,恍惚间想起他的年纪。
才十九吧,比他小了好几岁。
他想起风袖说爱吃糖,以前想吃却吃不到,现在有了却舍不得吃。
他想告诉他,放心大胆地吃,他可以挣钱,挣了钱全给他,到时候他们不仅可以开好这个铺子,还能开分店。
但他又怕事情太多,会让他太劳累。
风袖眼睛看不见,他可以帮他处理琐事,忙碌一天之后,就可以将卖糖得来的钱放进钱柜里。
每次风袖抱着钱柜数钱的样子,都让他觉得又可爱又甜蜜。
荆忆阑摸着风袖的脸,突然觉得指尖湿润。
他往自己手指尖看去,才发现那上面坠了泪水。
他不该哭的。
荆忆阑紧紧抱着风袖,他想止住眼泪,可那滚烫的液体根本不听他使唤,从他眼眶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伴随而来的是他喉咙间的低吼,他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被关在笼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喊得喉咙出血,才喊来一个风袖。
可现在他尝着满嘴的铁锈味,哭得比那时更甚,却再也没有第二个风袖来找他了。
他听到自己胸膛里传来裂开的声音,咔擦一声,震耳欲聋。
那是他的心,他小心藏着风袖的那颗心。
现在风袖走了,那颗心也跟着死了。
“你可以多等我一会的。我已经找到了救你的办法,只要再等五年,花就开了,你身上的毒就可以全部解除。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陪着你,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都不能伤害你。”他哑着嗓子,对着风袖道。
可那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不会俏皮地把糖塞进他嘴里,不会对他倾诉自己的委屈,也不会晃着腿故意调戏般地喊他相公。
是他毁了他,是他亲手毁了他啊。
此去经年,浮华种种,终成了梦。
风袖终于从这苦海里脱身而出,只留下他在这无边的悔恨里,再无归途。
【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荆忆阑喜爱值+0,后悔度+2,当前喜爱值100,后悔度100。】
第281章 风落笛声寒(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