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清越
他说:“大部分是他的记忆,记忆留存在他的脑海里,构建了他的意识世界。也有少部分是能被他自己操控的,通过想象改变的场景。”
展逐颜手抖了抖,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一句艰难的谢谢。
月读嗯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他看着展逐颜转身离开,那高大的男人像是一夕之间垮了下去,佝偻着背,像是承受了太多无法承受的东西一样。
翌日,展逐颜再次进入了温斐的世界。
加上他用源生质救温斐的那天,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眼看七天期限过了一半,而他还处在看得到他碰不到他的地步,这让展逐颜心里没来由地恐慌。
刚进去的时候依然在那个法庭上,当温斐听完宣判结果之后,便沿着那条路往里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朝展逐颜的方向看了过来。
就在展逐颜以为他不过是碰巧看向这边的时候,他突然对着他开了口:“你是谁?”
展逐颜一下竟然愣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要怎么说?说他是展逐颜?可如果温斐能看到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他是展逐颜。
他还没理清思绪,温斐已经先行笑了,他说:“哦,我知道了,你是金悦。”
展逐颜一愣,不知他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温斐笑着道:“我听时间说过,你是这里唯一会对我好的人。”他伸出手来,拉住展逐颜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展逐颜的目光从带有反光的门上扫了一眼,那门上倒映出他自己的模样,金发黑眸,看起来比温斐还要小一些。这是金悦的脸,不是他的。
他骤然想起月读的话来,这是温斐的世界,他的意识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样貌,想来自己的变化,也是因为此。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凝实,脚也能切切实实地踩到地。而温斐抓着他的那只手,温暖又柔软,是他之前想触也触不到的。
可他如今只能用其他人的身份来接近他,但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他跟上温斐的步伐,同他一起往前走。
但他们还没走出多远,便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白色军装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大批随从。
那出现在温斐世界里的人,不是路恩斯还能是谁。
展逐颜下意识将温斐挡在身后,看向那边的路恩斯。
路恩斯见状,却是笑了。他扭头对一旁的冼铅华道:“看这个人是谁啊,居然还有人逞英雄救起美来了。”
走道两边的犯人们也跟着起哄起来,给路恩斯帮腔。
“就是啊,这小贱人勾人的手法日渐高深了,居然还有人帮他。”
“小男妓。”有人对着外头吐口水。
“奥森克的狗。”
“狗狗过来。”
他们肆无忌惮地叫嚷起来。
展逐颜看见他们这幅模样,也总算明白为何温斐的日子会过得这样难过了。有路恩斯在背后撑腰,温斐哪里能有反抗的余地,怕不是最低等的囚犯都能踩到他头上来。
展逐颜心痛起来,他想要努力攥紧温斐的手,可那人却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去。
展逐颜回过头去,看见温斐收拢手放在一旁,那双眼睛里像是沉了浓雾的沼泽,举目望去只有一片空茫。
此情此景,温斐已经习以为常。
展逐颜的心连带着经脉都抽搐起来,他回过神去,想要伸手抱住他,却又被人拉开。
他挣扎起来,却发现这身体根本无法做到像他的身体一样运放自如,他的反抗轻而易举便被镇压了下来。
展逐颜被按在离温斐两米远处,而那牢门已经缓缓打开,那些人朝着温斐走了过去。
“不……”展逐颜挣扎着,撕扯着,一股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纷涌而来,排斥着他,驱赶着他。
展逐颜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像要将他的胸肺活活压碎。他的声音像是被人扼杀在咽喉里,他想要喊他的名字,想要救他。可他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动都动弹不得。
何其残忍,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爱人受到这样的侮辱。
何其讽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他们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继续撕扯温斐的衣服。
路恩斯也笑起来,高声道:“既然来了新朋友,就给新朋友办一场欢迎仪式吧。”
冼铅华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温斐被人摁在地上,展逐颜抬眼看他,看到他极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若这是一场噩梦,他早该醒了。可这是温斐的记忆,他无法涉足、无法改变,深埋在温斐血液骨骼中的记忆。
压抑到极致,他的喉咙里便涌出血来,自唇间喷涌而出,落在他身前的地板上。
天照看着躺在仪器台上疯狂流泪、口冒鲜血的展逐颜,连忙对月读道:“他怎么了?”
月读面色沉凝,道:“他被那个世界排斥了,拉他出来。”
但天照试了一番,却皱着眉头道:“他不愿意出来。”
吐血之后,展逐颜奇迹般地能动了,他掀翻压制住他的那些人,迅速上前将那些人推开,把温斐救了出来。他小心地护着温斐,将他环在臂膀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