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卜蛋
旁边的人提醒道:“二公子,此次我们下山,是要去凤凰台商讨捉拿贺九卿的事宜,时间紧迫。”
贺九卿暗暗心惊,既希望二哥认出他,又盼望二哥永远认不出他。
师风语终究是把目光错开,领着人就走。才走出一段距离又停下,同旁边的弟子道:“挺可怜的,给他点银子,再给他买点吃的。”
那弟子应是,很快就折身回来,塞了一锭银子还有两个包子过来。
“拿着吧,碰上我们师二公子算你运气好。我们二公子天性善良,可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清贵公子。倘若你遇见的是贺九卿,定然一脚把你踹飞多远。赶紧走吧,别在这乱晃了!”
贺九卿攥紧拳头,银子硌得手中疼。待上师府的人走远了,他才缓缓往城门口挪,路遇一个乞丐,随手把银子丢进破碗里。他则是边啃包子,边慢悠悠地往破庙晃荡。
他现如今已经没有家了,连魔界都不敢回去。只得暂且借助在破庙里,打算先养伤。待伤养好了再做其他的事情。
啃着啃着,啃出了一把辛酸泪。他醒来时就捏碎了琉璃瓶子,放师风语的魂魄回去,故意将师风语死前当晚的记忆抹掉。也许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而师风语果然活了过来,魂千这个人一生撒谎无数,到了最后,还做了一件善事。只不过,彼时的师风语并没有认出小九来。
囫囵啃完两个包子,贺九卿才一抬眼,远远的,一道如玉树般的身影立在阡陌小道上,穿着素白的衣衫,发间封着白玉冠,微风一吹,两边的锦带随风飘荡。背对着他站着。
可即便如此,贺九卿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唤了一句“师尊”,随后想起自己曾经做下的恶事,与此时形容,当即捂紧唇角,往树丛后面藏好。
他没脸再见华笙,多看一眼都想扑过去。听说,华笙已经顺利渡劫飞升了,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他同华笙的那点感情,还没有修成正果,就已经碎成了一池镜花水月。
此时过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很快,华笙就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贺九卿怅然若失,很久之后才从树丛中爬出来。同师尊的风光无限比起来,自己现在就像是他脚底下踩的烂泥,也许还不如一块泥。云泥之别,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他情难自禁,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每往前走一步,都落下两串眼泪。忽然,头顶一黑,他腿伤,未曾停稳,整个人就撞了过去。
被人一把扶稳,眼前骤然一亮,入眼就撞入华笙深不可测的眸子,隐隐闪着怒火。
他单手擒住贺九卿的一只手腕,贺九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铁饼夹了一下,手骨都快被捏碎了。
“贺九卿,你还想躲到哪里去?!”
“师……师师尊,”贺九卿颤着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师尊,我没有想害师尊,我没有!是他们合起伙来要杀我,是楚卫设计害我,我只是……只是想要自保!”
华笙深深凝视着他,眉眼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渡劫之后的师尊,气质越发冷漠,薄唇微微向上一挑,作出一副极愤怒的表情。其中还参杂着三分狂喜,七分暴怒。
上下唇一碰,森然笑道:“你闯下了弥天大祸,孽徒当死!”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我不喜欢玩忘情误会梗,所以,准确来说,师尊即便渡劫了,还是记得要爱小九。
在小九失踪的半个月里,师尊暗戳戳的哭来着。
还有就是,我是个颜控,不能容忍小九毁容残疾,并且,他必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任,所以,还是会给他换一具更加漂亮的身体。
最后一句,渣渣必须死!!!
小九之前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师尊肯定是要傲娇一下(手动狗头)
☆、你怎么忍得了~
贺九卿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苦笑道:“师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仙门这般大张旗鼓地捉我回去,都没查到蛛丝马迹,偏偏被你给发现了。”
华笙冷笑:“怎么, 你不服气?”
“不, 我很服气, ”贺九卿摇头,很坦诚道:“我只不过觉得很好奇而已。师尊, 我相信,即便我不开口, 也已经有很多人同你说了。现如今, 我还想问问,师尊,你还愿意相信小九么?”
“你凭什么觉得本座还会再信你?”华笙手底下攥得越发使劲, 似乎要将他的手腕骨硬生生地捏碎, 直到贺九卿疼得脸色发白, 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这才下意识地泄下了力道,口中却仍旧冷硬,“你不敬师长, 欺师灭祖,满口谎言,离经叛道, 知错不改,屡做屡错。本座哪一点冤枉你了?”
贺九卿道:“师尊没有冤枉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敢说错不在我, 或者是我没有错。我不全然无辜,可我也不是十恶不赦。”
他扶着腿,几乎要给华笙跪下了,可偏偏华笙攥他手腕死紧,怎么都不让他的身体往下继续坠。于是,贺九卿抬脸,略有些疑惑地唤道:“师尊?”
“你若想跪,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愁这一时。”华笙语气放缓,可眼底的怒意却不减反增,他抬手要接开贺九卿的面具。
“别,师尊,别看,我求你了,不要看。”贺九卿慌忙遮掩,急得眼眶都红了,他这张脸,自己看了都恶心,万万不能让华笙也看见。这可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了。
可华笙却不肯搭理他,轻轻将他手臂往旁边一拨,两指一提,便将面具取了下来。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了。
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多说一句都有可能立马吵起来。若是放了平时,贺九卿吵不过就闹,闹不过就撒泼打滚,现如今,却是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实在是难以启齿,无颜面对师尊。
“……疼么?”
许久之后,华笙才打破了僵局。并没有厉声呵斥他,更加没有一耳光就甩过来,只是轻轻地问他疼不疼。
疼,自然是疼的。但身体上的疼痛,还能够忍受。最难过的永远都是心里那一关。
贺九卿眼眶湿润,嘴唇张了张,又赶紧合上,不说疼,也没说不疼,算是变相的承认了。他不自在地侧过脸去,肩膀不住地颤抖着,明明已经忍不住要嚎啕大哭了,可还是咬紧牙关,一声都不肯往外泄。
华笙并没有再说什么,又重新将面具贴了回去。贺九卿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地舒了口气,可随即,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终于被人扯开,毫不留情地暴露在了阳光下。
他曾经那么引以为傲的掌门首徒身份,到现在沦落为欺师灭祖。曾经傲视众人的资质,也荒废至此。就连一直以来珍视万分的容貌,也变成了如今的丑陋模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成了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师尊,你会杀了我么?”
华笙不答,只道:“本座犹记得你说的话,你从未爱过本座,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风语。一直以来,你皆是欺骗,利用,玩弄,亵渎本座。”
贺九卿垂了垂眸,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这些话也的确是他自己说的,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旁人说的,本座皆不想听。”华笙将他拽过来,拉怀里,“本座想听你亲口解释。”
“师尊?”贺九卿愣了愣,抬起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他那么丑,那么脏,那么狼狈不堪,比街头的流浪狗,还要流浪狗。先前并不期许华笙能把他抱在怀里哄,眼下更是觉得很不真实,以至于他茫然地问:“如果,我又撒谎了呢?师尊也不在意?”
“在意!”华笙回答得斩钉截铁,“可说不说在你,信不信由我!”
也就是说,他还是愿意给贺九卿一个解释的机会。即便外界已经闹得沸反盈天,难听的话早将他贬低到了尘埃里,可师尊还是肯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