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桔桔
最后只能告诫自己别跟伤员计较。
来日方长,慢慢将养,总有把他脑袋里的水控干的时候。
陆远非家住十八楼,房龄十二年,装修都是父母当年一手操办,整体走端庄典雅的仿古路线,衣柜顶柜都带铜锁片的那种,无论硬装还是软装都十分古色古香。
陆远非当年是个一肚子火药的叛逆少年,对这种装修风格嗤之以鼻,没想到他的客人十分喜欢,一进门眼睛就亮了。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怀念。
在这个让他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世界里,陆远非的家至少让他能产生一点光阴停驻的错觉,让他在这个纷繁错综的时空里偷得一点世外桃源。
“你住这里,用外面的卫生间。”陆远非把行李给他拎到客卧,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床单枕褥铺到床上。
主卧自带卫生间,同住也不用抢马桶。
夏云则坐在窗台上,有些拘促,又挺直了背脊,努力摆出金尊玉贵的公主风范,轻轻道了声谢。
这寄人篱下硬是寄出了微服私访的气场,陆远非也是服的。
可能这是贵星球的风俗习惯?
他在心里吐了个槽,默默拿出医药箱给他清理伤口,一张酒精棉片按上去,成功地把这个身矫人娇的小教练疼哭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他手上,陆远非保持着下蹲的姿势,惊讶地抬头——
“有那么疼吗?”
这是脑袋里水太多才会时不时往外漏点?
夏云则确实疼,不过更多的是恐惧,他抽噎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是不是快死了?”
前世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现在这伤看起来更严重啊,血都流到脚丫子上了。
以前芝兰宫有个小太监就是摔倒磨破了手,结果伤口溃烂一命呜呼。
往事不堪回首,想想都怕得发抖。
陆远非感觉到他的战栗,握住他的脚踝示意他别乱动。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他已经不止一次想扒开天灵盖看看这脑袋里装的什么,甚至反省是不是以前练兵练得太狠,老天爷才会降下这么个活宝来惩罚他。
他带过的兵要是看见他这样心慈手软、宛如老父亲的态度,说不定要拍手称快甩一句苍天饶过谁。
“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
他纯粹是调侃,对方却当了真,面露难色,纠结了许久,终于艰难地摇摇头:“算了,听天由命吧。”
能不花钱就别花了,毕竟你这么穷。
幸好陆远非听不到他的心声,否则会直接用双氧水来给他洗伤口。
他处理这种皮肉伤手法娴熟,清创上药,盖了一层消毒纱布,撕了两条橡皮膏固定,既能遮住伤处,又不会影响透气。
夏云则大气都不敢出,聚精会神地看着陆远非的动作。
新老板人好看,手也好看。
肌肉匀称,骨节分明,线条流畅,修长的手指灵活有力,没有任何繁琐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就给他包扎好了。
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夏云则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羞愧,不知道该道谢还是该道歉,脑筋扭转,舌头打结,讷讷地冒出一句:“谢不起。”
陆远非忍着笑,没给他落井下石,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来,说:“你休息一下,还缺什么生活用品下午去买。”
夏云则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了两步,确定自己不会死,大概也不会瘸之后,他马上像浇了水的豆芽菜一样精神百倍,问:“我有钱吗?”
幸好自己作战经验丰富才能跟上这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思路,陆远非从他行李中翻出一个潮牌小背包,打开让他自己看。
夏云则搓着手,激动不已。
原来他竟不是身无分文吗?太好了可以给穷哥哥雪中送炭了!
他找到钱包,满怀希望地摇啊摇,摇出几张钞。
一张粉的都没有。
他在医院已经牢牢记住了人民币的面额以及对于馒头的大致购买力,却没想到他身上的现金凑到一起也就够买百八十个馒头的!
人也不能顿顿吃馒头啊!咸菜还比馒头贵呢!
陆远非看他瞬间生无可恋的脸,觉得这小子应该去当演员。
表情这么生动,说不定能一炮而红。
“小教练,你帐上还有钱。”他给夏云则点出微信钱包,里面留着几百块零钱,够他把馒头店搬空了。
陈女士走的时候还悄悄塞给他一张卡,里面的钱能让她儿子顿顿啤酒小龙虾,但同时又神情凝重地警告他别让夏云则知道这事,否则以这小子月光的习性,会分分钟把自己变回赤贫无产者。
夏云则脸色阴转晴,抿嘴一笑,说:“我有钱了,陆哥,咱们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陆远非伸手摸摸他的头,把他翘起来的一撮呆毛按下去,回他一笑:“好。”
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这幸灾乐祸的语气太露骨,幸而对方沉浸在兴奋中没有领会精神,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呢。
浑然不知他陆哥正摩拳擦掌打算一顿饭把他吃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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