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珺
“你以前说长大要在这里向我求婚。”
差点被红酒呛到,闻徵惊讶抬起头,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绯色的霞光打在易承昀的侧脸上,把他立体的五官镀上一层淡淡的绒光,那人黑色的双眸被晚霞映衬得熠熠生辉,比闻徵看过最昂贵的宝石还要好看。
“怎么了?”
见他只看着自己发呆,一句话不说,易承昀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问:
“是饿了吧?让他们上前菜?”
勉强回过神,闻徵匆匆低下头,盯着玻璃杯上那人的倒影,试图掩饰慌乱的心跳,用很小的声音答了一句:“嗯。”
如易承昀所说,餐厅里的环境安静,只有偶尔上菜时牛排被调汁浇灌的滋滋声。
闻徵无端心中冒起个小念头,以后要是每晚都能这样一起吃饭,就算不用在城堡里面也不错。
可惜温馨的气氛没维持多久,一位侍应来到他们桌前,礼貌问:
“那边有一位先生想为你献上一首钢琴曲。”
两人回过头,闻徵不出意外看到,向岚坐在钢琴前,故作矜持的向两人抬手示意。
易承昀朝侍应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四周的灯光黯淡下来,轻缓的乐声在大厅中静静流淌,闻徵一时心里不是滋味:
明目张胆当着他的面向他丈夫示好,是当他死了?
“你不喜欢。”敏锐地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易承昀倾身握住他的手,关切问:
“是不喜欢钢琴曲?还是这里的东西不合胃口?”
不喜欢向岚的存在,这句话闻徵没能说出口,一口闷了半杯酒,别过头看向窗外没有回答。
“承昀哥哥,你觉得我弹得怎么样?”
一曲完毕,向岚款款走到两人跟前,自顾自坐下:
“闻徵哥哥对吗?或许你知道,《卡农》是帕赫贝尔写给他暗恋的人,描绘被人拆散的单相思,多么浪漫又凄美的旋律。”
“是么?我听说的是另一个版本,《卡农》中曲调尽管一再反复,规律的和弦却能奏出曼妙的旋律。尽管以淡淡的忧愁作开头,光辉的结尾意在给人带来心灵上的平静和希望。”
轻晃酒杯,闻徵欣赏向岚变得煞白的脸色,不紧不慢道:
“一段流芳后世的曲谱,只把它的意义局限于小情小爱,未免太狭隘了些。”
“原来你对钢琴有兴趣。”听到闻徵的话,易承昀感觉有哪里怪怪的,附和道:
“我预定的时候疏忽,没有请钢琴师,向岚你有心了。”
仿佛被隔着枕头捶了一拳的向岚:“不、不客气。”
“作为回礼,不如我们送你一瓶62年的康特斯坦。”
没想到易承昀这么耿直,闻徵心里偷笑,装作关切的模样:
“听说这个酒里加入纽西的酸葡萄和柠檬汁,风味独特,我相信你一定喜欢。据说这是黑山皇后在出嫁前,让人酿造送给曾对她穷追不舍的假贵族,让对方不要再痴心妄想。”
这个故事是闻徵现编的,不过他自己说着说着,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向岚气得脸色发青,又为了要在易承昀面前维持形象不能发作,憋得额头青筋毕露:
“那可真是谢谢你!”
话说到这份上,向岚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借口推脱离开。
“你不喜欢他。”刚才起一直在观察闻徵的神色,易承昀确认了这一点,斟酌问:
“你们以前认识?”
但推敲过后,他又觉得不合理,向岚是学音乐的,而闻徵从小专注马术,交集几乎没有。何况从高中起,闻徵身边的人他都知道。
“对,我就不喜欢。你要替他说话吗?”说出口后,闻徵才发现自己听起来非常无理取闹,但他并不打算低头,背靠在椅子上抿了一口酒,干脆利落道:
“看他不顺眼,不用理由。”
易承昀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一回,眼中有一丝闻徵难以察觉的笑意。
小小的风波过去后,这顿饭两人吃得还算顺心,易承昀没有再提向岚,而是更多地聊起两人在城堡里的回忆。
享受过甜点后,两人本打算在城堡里散一会步,易承昀忽然接到个工作上的电话,递给闻徵一个抱歉的眼神,在对方向他点点头后,握着手机走进私人贵宾室。
“听说你是个骑马的。”
易承昀前脚刚走,闻徵便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极为不友善的声音,一只手掠过他的后背,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家还是那个出事的闻家,我知道。你以为跟他在一起,能帮到他些什么?吃软饭吗?”
“怎么?你嫉妒了吗?”
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里跳,闻徵也不是那么好脾气,何况现在易承昀不在。他举起酒杯转过身,看向一脸怨妇样的向岚:
“对,他就是跟我在一起了,不服憋着。”
没想到闻徵这么不要脸,向岚脸都气歪了,狠狠剜了他一眼,擅自坐到他身旁,压低声道:
“我和他十岁就认识,青梅竹马,你是哪来的?一来我家是世家,清清白白,我是欧洲青年钢琴赛冠军,形象正面。”
“是吗?那你创作什么传世名曲?说来听听。不然我还以为你最高的成就就是刚才给我们伴奏呢。你听见了吗?”
把手放在耳朵边,闻徵扬起眉梢,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肖邦和莫扎特在天上嘲笑你呢。”
向岚嘴唇哆嗦:“你……”
气定神闲抿了口酒润润嗓子,闻徵感觉由于场地不适合当众撕逼,影响了他的发挥,随意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你也不用指望可以对他装可怜,上次这么做的人,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话音刚落,易承昀从贵宾室走出来,看了一眼气得脸色发青的向岚,直接向闻徵伸出手:
“过来。”
故意要气向岚,闻徵欣然站起身,热情挽住易承昀的手臂:“好的老公。”
易承昀微微一笑,像是习惯了他偶尔的恶作剧,大方反握住他的手,当着向岚的面,垂头在闻徵额边落下一吻。
待两人走出餐厅,易承昀带闻徵向城堡大门走去,才开口:
“如果你不喜欢他,以后我不和他见面。”
“倒也不用。”闻徵摇了摇头,挑眉道:“这种绿茶,给他眼神,反是在抬举他。”
两人穿过城堡大门那刻,闻徵一看到停在院中的马车,方才一点点不愉快一扫而空,兴奋得像个孩子,晃着易承昀的手:
“这辆马车以前我们眼红了好久,都没坐上一次。”
闻徵不知道易承昀是怎么说服城堡主人,他们小时候曾偷偷溜到城堡马房,就为看上一眼这辆古董马车。据说是国王的赏赐,主人对它相当的宝贝,只有少数贵宾拜访时,才会出动。
“来。”易承昀向他伸出手,像个真正的王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达达的马蹄声在路上分外悦耳。他们沿着城堡外面乡间小道行驶,另一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夜风迎面吹来,微微扬起两人的头发,清爽惬意。
倏地一声炸裂响声,漆黑的海面上,刹那间腾起一朵朵白色的光亮,在天空中炸开,好似漫天散落的星辰。
“喜欢吗?”易承昀捉住闻徵的手,哑声问。
看着飞舞的烟花,闻徵的眼睛闪闪发亮,一时说不出话。
六岁的时候,他要离开西班牙回国的那天晚上,偷偷跑到易承昀住的房间,两个小孩悄悄骑马溜到海边。
闻徵在那里准备几束烟花,他拉着易承昀的手,壮着胆子亲了那人一口。
他正沉浸在回忆中,易承昀忽地靠近,正巧闻徵好奇转过头,那人的吻便不偏不倚、落在他的唇上。
四周乍然变得无比安静,连烟花的燃烧的噼啪声也消失了,闻徵眼里只有易承昀黑亮的眸子。
易承昀显然也料到他会突然回头,两唇就那么贴着,静止一般。直到易承昀反应过来,压下身,直接把送上门的人吃进嘴里。
心跳得快要窒息,闻徵双手下意识抓紧他的胳膊,又顺从般放开,一点一点合上眼睛,任由让那人的气息笼罩住自己。
这个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当两人的唇缓缓分开,易承昀意犹未尽地闭着眼用,鼻尖蹭了蹭闻徵的鼻尖,心底祈祷的是这段路永远不会结束。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放了好一会儿的烟花,车里两个人都没空去看。
“该回酒店。”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闻徵的手挂在易承昀身上,轻声说:“可惜错过烟花。”
“那我们下次再来。”他们的唇相隔不到两公分,易承昀不愿意放开他,反收紧的手臂。
尽管谁也不想打破这刻的气氛,然而外面的马夫暗示时间已经不早,两人才相互牵着手,跟马夫道歉,坐车回酒店。
一路无话,等两人在酒店门口下车时,易承昀才开口:
“我明天上午要回去,三天后在伦敦有一个酒会,你方便跟我一起去吗?”
“可以。”
努力从刚才的震撼中理清思路,闻徵牵着他的手下车,指了指不远的街角,随口道:
“我想去那里买点冰淇淋,你先回去。”
易承昀不解:“可以叫酒店服务,里面应该有冰淇淋。”
闻徵摇头:“我就要吃那种。”
易承昀拗不过他:“那我和你一起去。”
当两人并肩走向那辆冰淇淋车时,一旁昏暗的巷子里猛地跳出三个看起来喝高了的西班牙人,嘴里念叨一堆听不懂的话,有一个还嚣张地拍了拍易成云肩,比了个要钱的手势。
“你们做……”闻徵制止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易承昀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轻松往反方向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杀猪般的尖叫。
另外两人当场惊呆了,根本没反应过来,然则他俩看到易承昀走近时,瞬间心有灵犀,转头就跑,甚至不管地上痛得嗷嗷叫的同伙。
“没想到这带居然这么不安全,”易承昀拍了拍西装上的灰,拿出手机,回头担心问:
“我现在报警,要不明天你换个酒店吧。”
“不、不用了。”地上那人的手臂弯曲成奇怪的形状,闻徵不敢看,拉起易承昀往回走:
“今晚可能只是不走运,碰上几个醉鬼,就剩两三天不用麻烦,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吃了。”
回到套房里,闻徵边脱下外套,边开口道:
“你早上的飞机,先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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