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鸟撒欢
“不要……”戚时谦无力摇头,眼睁睁看着几把箭同时穿过萧清扬的胸口和肚子。
手上的水果刀不知何时掉落,脚就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
他眼眶憋得通红,死死地瞪着前方,脑子里面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看得见萧清扬身上的血不断地往下涌。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萧景玉何时被抓了起来,戚时谦抱着萧清扬,大气也不敢出,他慌忙查看萧清扬流血的地方,“别睡,清扬……清扬乖,不睡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相公来晚了……这就给你疗伤好不好……”说着,双手颤抖的一个一个把箭杆拔掉,然后试图给那几个伤口止血。
萧清扬眼神涣散的看着戚时谦,嘴巴动了动。
戚时谦看见后,立马低头将耳朵贴近,“你说,你说……相公听着呢……”
“我……活不………别………哭……”
戚时谦迅速用袖子擦了擦眼,红着眼笑了笑,低声轻哄道:“没哭没哭,媳妇儿,你会没事的,我怎么会哭呢,我……”说着,呜咽道:“我…我……还没跟你过完这辈子呢……”
“好……活………”萧清扬费力的吐出两个字,脖子无力垂下,彻底没了气息。
戚时谦抱着萧清扬的身体,头埋在萧清扬肩膀处,身体耸动,声音嘶哑道:“好,好……我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萧景玉被人摁在地上,见状道:“哎呀…临死前见到你们痛苦也挺好,哦对了,陆少将军不是和定国公世子关系不错么?你要不要猜一猜定国公府如今怎么样了?”
陆司珩一听,登时心急如焚,来不及问他到底做了什么,直接飞身出了养心殿。
身后萧景玉哈哈大笑的声音突然中断。
第六十二章
定国公府大门敞开, 门口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家将,地砖上的血迹还没干,整个府里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陆司珩深吸一口气, 他不敢细想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他顺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往里头走,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断地去了许多房间,都没有发现封卿的身影,心情逐渐变得燥郁,这时他正好走到一个偏僻的房前。
房门大敞着, 陆司珩迈过门口的一个侍卫进到里面, 低头扫了一眼房间, 发现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比较完好,正要离开, 突然看到一旁的李管家,心里大惊, 赶忙跑过去。
李管家靠在书架前, 人已经没气多时了,眼睛却还睁着。
伸手想将李管家的眼睛抚上, 却发现因为时间太久眼睛已经无法合上, 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巾盖在老人脸上。
陆司珩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起身重新观察这个房间,李管家在这里, 那就说明封卿当时离得不远,但这个房间却没什么打斗痕迹,这不对劲。
视线重新放在李管家和他靠着的书架上,李管家整个人靠在书架上, 呈现出一副不明显的保护姿态。
想到这里,陆司珩心跳加快,他迅速过去将李管家安置在一旁,检查周围有无机关。最后果然在一本书后面摸到了凸起,他伸手摁下去,书架缓缓移开。
见状,陆司珩飞速冲进去。
里面是个密室,刚进去就有人拿剑朝他刺来,感受到杀气,陆司珩迅速躲开并拿出自己的剑,刚要动手,那人突然愣了一下,随后单膝跪地道:“主子!”
见是自己派去跟在封卿身边的人,陆司珩立刻问:“封卿呢?”
“世子在里面,主子跟我来。”暗卫起身带着陆司珩穿过密道往里走,走到一处密室口,动手拧开石门,说:“就是这里。”
不等他说完,陆司珩便直接进了门。
入目就是封卿满身鲜血的样子,整个人闭着眼。陆司珩头顶瞬间像是被浇了盆凉水,他定在原地,一时竟不敢过去查看封卿的情况。
一旁守着的暗卫见状,主动道:“主子,封世子无事,就是有些发热。”
听到这句话,陆司珩紧绷的身子突然一软,差点跪下去,还是他强撑着,才没有在下属面前出丑。他缓了缓,然后走上前摸了摸封卿的额头,有些烫,又看了看其他地方,最终确定他是因为最近精神太过紧绷,再加上体力消耗到了极限,等一时放松下来便发了热,衣服上的血迹并不是他自己的。
好歹人没事,陆司珩松了气,他疲惫的坐在一旁,将人靠在自己身上,问暗卫:“说吧,怎么回事?其他人都去哪了?”
“今日天还没亮,便有人闯进定国公府,属下们奉命守在世子身边,世子担心定国公和郡主,便让一半人去守在他们二人身边。打斗的过程中,突然冒出另一拨人,他们帮着属下对付对方,世子让人带着定国公和郡主先离开,他留下吸引目标,带属下和暗二到了这间房子,结果世子刚打开密室就有几个人追了过来,暗二立刻把世子推进去将门合上,然后让李管家留在房间,属下和暗二往外引开对方,等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李管家不知去向,属下以为李管家在密室里,便跟着进来了,结果发现只有世子一个人躺在地上,于是属下带着世子找到了这里,暗二则守在门口。”暗三说。
陆司珩理了理整件事情,猜测李管家独自一人留在外面的时候不进来是怕有人发现连累封卿,至于他中间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以那样的状态被人杀死,便不得而知了。
陆司珩摆摆手,说:“去联系暗十,看看定国公和郡主怎么样了,我带他先回将军府。”
“是。”暗三应了声,便出去了。
陆司珩起身打横将封卿抱起,直接回了将军府。
光治十六年农历六月二十六,崇阳帝驾崩,传皇位于五皇子萧景宸。
同年,新皇继位,定国号为绥,建元盛永。
新帝上位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平王的势力,朝堂内外震惊于新帝的手段,一时都安分不已;第二件事便是找北戎算账,命陆司珩接替陆放镇国大将军的位置,一个月之后出征,收服北戎国。
将军府
“将军!夫人!找见老爷了!”一人大喊着从外头奔向府里。
陆司珩扶着沈氏往外走,沈氏边走边问:“这次又跑哪儿去了啊?”
前几日刚下了场雪,那人跑过来时差点踩到暗冰滑倒,搓了搓手,冲手里哈了一口气,笑道:“您别担心,老爷觉得府里闷,出去转了转,我已经派人跟着了,正往回赶。”
“我能不担心么,”沈氏蹙眉道:“他上上次说出去买吃的,结果当街就抢了人家小孩子的糖葫芦;上次说要出去喝茶,结果把人家茶楼闹得鸡飞狗跳的,这回又出去闯什么祸了?”
那人只挠头笑,也没敢说话。
陆司珩踢了他一脚,骂:“李秋,你长本事了不是,还不说实话?”
李秋嘿嘿一笑,道:“老爷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不小心把布料店的布料给扯了。”
“扯了多少?”沈氏问。
“就……几匹布。”李秋笑。
“几匹啊?”沈氏语气加重。
“咳,”李秋摸摸鼻子,说:“好像,有,五六十匹?”
沈氏听后,稍稍松了口气,说:“还行,幸好不算多。”
陆司珩却不听他忽悠,直接问:“是什么料子?”
李秋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老实交代:“是……云锦。”
沈氏倒吸一口凉气,忍着脾气问:“可是苏家布庄?”
“是。”
苏家布庄的云锦是全京城最好的料子,一年也只卖百十来匹,陆放竟然一下子给扯了一半,沈氏气道:“你们这些底下的人就替他瞒吧,倒是出了事别来找我,我说不让他出门,你们一个个的都想着法儿的替他打掩护,这可好,今儿把人布庄拆了,明儿把瓷器店打了,府里的银子全用来替他还债了,等日后银子花完了,可都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听着沈氏的话,李秋一个字也不敢说。萧景玉让陆放服的毒药当时虽然没有成功封闭他的内力,但却留了毒素在他身体里,戚时谦用尽全力,才勉强保下陆放的性命,只是陆放的心性突然退回到孩童时代,每日只知道玩闹取乐。
说着说着,三人到了布庄,陆放一见沈氏,立刻跑过去抓着沈氏的胳膊告状道:“媳妇儿啊,你可算来了,他欺负我!”
旁边掌柜的一听,立刻解释道:“哎呦,您可不能乱说啊,陆将军,夫人,这陆老爷一过来就让咱们拿出布料看看,老爷看不上外头的普通布料,硬是让我们把云锦拿出来,还非要我们拿五十匹,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扯着玩儿,我们不是没想过阻止啊,老爷的力道您二位还不知道么,我们也阻止不了啊。这不,您来了这会儿刚把最后一匹扯完。”
京里的百姓都知道陆放中毒失了智,从前的大英雄成了这副模样,谁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更何况每次陆放闯了祸,将军府也从没赖过账,有时陆放一天就能让他们赚店里半年的利润,大家也乐得做个好人。
沈氏无奈地叹气,瞥了陆放一眼,问:“真是这样?”
陆放撇撇嘴,说:“几匹布嘛,又不是不给他银子。”
知道了前因后果,沈氏示意陆司珩把银票给了对方,便带着陆放先走了。
从布庄出来,本准备去找封卿,想了想,还是先去了京郊戚时谦的院子。
他到的时候,戚时谦正在抄佛经,犹豫半晌,陆司珩还是开口:“决定了?”
戚时谦运笔不停,道:“决定了。”
“什么时候走?”陆司珩问。
写完最后一句话,戚时谦缓缓放下笔,面色平静道:“三日后。”
陆司珩听后,沉默半晌,才说:“那,是不是去了那边以后,我们就不能与你随意见面了?”
“既然选择遁入空门,自当斩断红尘,心中了无牵挂,”戚时谦说着,又说:“你与父母待我的情分,我永生难忘,我会用余生为你们祈福。”
陆司珩喉头发紧,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站起来道:“那日我要点兵,怕是不能送你,所以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多保重。”
戚时谦眼中闪过一丝波澜,垂眸道:“你也保重。”
定国公府
封卿在书房歪着看书,听下人传有客来了,便吩咐让人进来。
萧景宸进门之后将貂裘脱下递给一旁的随从,摆摆手:“都先下去吧。”
说完,便走到封卿对面坐下。
封卿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萧景宸,没说话。
萧景宸眼神一闪,面上却笑道:“全天下见了朕还不行礼的,恐怕也就你一个了。”
封卿眉目冷淡的盯着书,说:“皇上今日若还是为了同一件事,就请回吧,您知道,答案只有一个。”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丝毫没有顾及皇帝的面子,萧景宸彻底冷下脸,道:“你真当朕不敢治你的罪?!朕想做什么直接下令便是,跟你商量也是看在定国公的面上!”
封卿没受他的影响,将书合上放在一边,和萧景宸对视道:“皇上真的不明白臣为什么不答应?”
萧景宸眯了眯眼,冷声道:“朕怎么知道。”
“明明早就做了防备,陆老将军当日为何会突然受到平王挟持,并被喂下毒药;元熙公主为何会在地上无人救助;定国公府为又在一夜之间被人血洗,皇上是真的不清楚么?” 封卿说到这里,停顿几秒,才又说:“臣无不敬之心,也无意冒犯,今日所言,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只,臣与陆司珩的关系皇上早已明了,臣只想等他平安归来后与他厮守,再别无他想。”
“封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萧景宸神情莫辩,眼神危险地盯着封卿。
封卿叹气,他不闪不避的跟萧景宸对视道:“您过来并非真心想让臣入朝,恐怕也是想从臣嘴里听个答案,如今臣开诚布公地跟您说清楚,也省得您惦记。”
“你!”萧景宸“腾”地站起来,他没想到封卿竟然一改从前的性格,直接把话都说透了。
“臣就不送了,皇上慢走。”封卿说着,便重新从一旁拿起书继续看。
萧景宸走了之后,封卿突然出声:“还不下来?”
陆司珩这才从房顶翻下来进了屋,坐在封卿旁边,连同毯子一起抱着对方,脸埋在他脖颈处不动弹。
“你早就知道了?”封卿偏头问。
“嗯。”陆司珩闷声道。
封卿难得不知该作何反应,他顿了半天,才腾开手,一手放置在陆司珩头顶聊以安慰。
陆司珩闭眼靠在封卿身上,他想起自己在知道真相那天,恨不得提剑进宫杀了萧景宸,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在冲动之下置将军府上下于不顾。
不愧是能三世都当上皇帝的人,萧景宸在他没救出人那天就重新进行了部署,他把他的人换在其余三个门守着,等对方攻来,便假作投降,派人报信,让陆放以为城门失守,跟着萧景玉进了宫,等他们进宫之后,埋伏在周围的暗卫和被俘的士兵里应外合,此时不仅能用最少的兵力将萧景玉的人拿下,而且还能抓到北戎国的把柄,有了出兵的借口。
进宫之后,萧景宸知道崇阳帝一定不会赐死萧景玉,为了不给萧景玉留活口,也为了不让自己背上弑兄的罪名,他一早布置那些暗卫不着痕迹的拖着陆司珩和陆放救人的脚步,他想利用公主的死和戚时谦对公主的感情,让戚时谦杀了萧景玉,只是他没想到陆放在陆司珩出养心殿的一瞬间会一刀抹了萧景玉,知道陆放身中剧毒,崇阳帝没有治他的罪,陆放却因失去心智无法再领兵,将爵位给了陆司珩。
定国公手握遗诏,萧景宸明知萧景玉会带人过去,不仅没有提前通知,反而还派了人手混在其中,等他们绝望的时候,再以他自己的名义派人过去帮忙,想将定国公府收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