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他是帝王,却早早被人拉下了皇位,颠沛流离半生,大抵没有一刻不在为了复仇与夺回皇位筹谋。吃了足够的苦,也耗费了太多的心神,如此又怎能与养尊处优相比?
双方静静的对峙片刻,延平帝没说话,唐昭也没说话。倒是延平帝身旁的护卫,看着唐昭的目光几乎冒火,也主动开口质问道:“唐昭,你缘何背叛主上?!”
唐昭的目光这才移向那护卫,熟悉的面容,正是当初在樟城冒充延平帝来见她的那人。只是与当初的热情不同,如今对方看她的目光中尽是愤恨,唐昭却在这愤恨的目光中一脸坦然:“从来没有效忠,又哪来的背叛,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罢了。”
护卫听到这话一怔,紧接着更加愤怒了:“旁人背叛主上也就罢了,可是身为主上亲子,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昭身上,惊疑不定。
唐昭自然察觉到了,却是轻嗤一声:“你这话空口白牙,当真以为我能信?之前假装相信,也不过是为了请君入瓮,骗你们的罢了。”
军士们惊诧躁动的情绪被安抚了下去,唐昭不再看气得七窍生烟的护卫,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延平帝——她嘴上说得笃定,当初将信给显国公看时也坦荡,其实心中对“唐昭”的身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总觉得“唐昭”的身世有些似是而非,但无论如何都与延平帝脱不开干系。
延平帝到底没有逃掉,就连他留在海边的后手也被唐昭一网打尽。再三确认他的身份没问题,自己没有抓错人后,唐昭提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了。
很奇怪的,延平帝自从被抓之后就一言不发。既没有揭破唐昭的身世,更没有试图让唐昭放他离开,平静得让人感觉他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
唐昭没有试图去理解延平帝的心境,因着两人间或许存在的关系,延平帝或许知道的秘密,唐昭对他甚至起过杀心。
可再三犹豫,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就将人交给了显国公。
显国公既惊喜又为难,他到底是太|祖时期的老人,算算到如今已是经历过五朝帝王。延平帝是太|祖传下的正统,也曾是他效忠的对象,可如今他依旧在朝中做着他的高官显爵,昔日的君主却沦为了他手中的阶下之囚……这感觉略复杂,也让人不知该如何对待。
好在这是显国公该头疼的事,唐昭便不多操心了。她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将人交给显国公后只觉浑身一轻,随即便惦念起回京之事来。
从大雪纷飞的冬日,到如今天气和暖的夏初,她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了。
便如明达在某个放松的雨夜忽然思念翻涌,闲下来的唐昭摸着胸口悬挂的玉符,也不免思念起千里之外的爱人——与明达有着十年分别的经历不同,在唐昭的意识里,除了这一次她并没有真正与明达有过长久的分离。便是当初离京逃避,也很快就被对方追上了。
没有过的分离,没有过的相思,都在这半年间体会了个遍。唐昭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潇洒,事实上从分别后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少有一日不想念明达的。
好在这分离,这思念,很快就要结束了。
就在延平帝被抓住后的第二天,京中的圣旨便送到了,其中自然诸多褒奖,尤其对北军将士的封赏也都下来了。除此之外便是宣召显国公与唐昭回京,两人的功劳回京再论。
显国公没有犹豫,接旨后便下令回京。他如今这把年纪,世子又早早弃武从文,并不贪图北军的兵权,因此只将北军做好安顿,就干脆放心的带着唐昭等人踏上了返京的归途——延平帝当然也随行带着,只不过显国公犹豫再三,也没有用上囚车,而是用辆加固的马车将人运走了。
南下回京的路上,满目疮痍,但一路走来也还算平静。
偶然间唐昭骑马走在马车旁,正见着延平帝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入目的便是一座被战火摧毁的小城。
沉默片刻,唐昭终于主动开口向延平帝问道:“你也曾为人君,却带领外族来攻打自己的国土,残害自己的百姓,心中就无愧吗?”
延平帝一向也不与唐昭说话,这似乎是两人间古怪的默契。
此刻他闻言垂下眼眸,淡淡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总会为他们报仇的,他们的牺牲也并非无谓,如今胡人不是已经被打残了吗?”
唐昭差点儿被他的话气笑了,实在不知对方哪儿来这么大的脸——所谓牺牲,他有问过这些被牺牲者的意见吗?胡人被打残了,那难道不是北军的功劳吗?而且这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到底是谁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自己没错的?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连脑回路都不同。
唐昭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真是多余,于是挥挥马鞭驾马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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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归来
自收到那封捷报起,明达就在等唐昭回来。然而圣旨与人一去一回,等显国公与唐昭凯旋的消息再次送回京城时,已经快到盛夏了。
京城的天气愈发炎热,偶尔一场小雨后,骄阳总是会在天际多挂几日。
傍晚时分,明达从宫中回来,照例问门房道:“驸马那边有消息送回来吗?”
门房也照例回答:“回殿下,驸马与显国公归京的队伍刚离开鹏城,距离京城大概还有五日。”顿了顿又道:“府上也没有收到驸马另外送回的消息。”
明达闻言有些失望,不过想想距离唐昭回来也不远了,在心中默默将日子又划去一天后,那失落的心情也就荡然无存了。
她点点头回到府中,如往常一般用过晚膳便回了寝殿。
如今朝中刚经历过一番清洗,明显安稳了不少,可各地送来的事务依旧多如牛毛。明达不管小皇帝尚且年幼,在教导他半年后,已经开始让他拿些不重要的小事练手。可饶是如此,她与丞相身上的担子也依旧很重,因此每每回到府中,她也要带回些公务处理。
只是这两日明达处理公务的效率明显有些低,今晚尤甚。连一封公文都没看完,明达便倚在书案后走起了神,等她恍然回神,案旁的蜡烛都短了半截。
一旁侍候的侍女并不敢打扰她,直等到公主回神,这才上前剪了烛芯。
过长的烛芯被剪去,烛火晃动一下,便将殿内照得更明亮了几分。明达等侍女将一排灯烛的烛芯全部剪完,便开口道:“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侍女闻言也不敢多问,躬身应是,而后鱼贯而出。
不过片刻,偌大的寝殿里便只剩下了明达一个人。她略微坐了会儿,又垂眸瞧了眼书案上堆积的公文,果断推开案几站了起来,而后径自走到了妆台前。
妆台上镶嵌的铜镜明亮,映着灯火,也映着明达姣好的容颜——她仔细对镜看了看,总觉得自己这半年来消瘦了不少。原本线条完美的下巴变尖了,脸颊也不如当初柔美姣好,就连眼下也都挂着青黑,总之怎么看怎么觉得变丑了不少!
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明达之前并不怎么在乎自己这点变化,可现在唐昭要回来了,容貌的一分下降于她而言似乎都被放大成了十分。
公主殿下看着镜中的直接,看着看着有些懊恼,情真意切的思考起利用这五天时间长肉的可能,结果发现这大概有点难。于是她目光一扫,又落在了面前那一堆脂粉盒上。
化妆的话,总比快速长肉容易些。
只是明达手刚伸出去,忽然又听殿外传来些许声响。她下意识扭头,正好见着殿门伴随着一声轻响被打开了,是殿外的人未经过她允许,便将殿门推开了。
明达皱起眉头,心中生出些恼怒,结果下一刻就听外间有人唤了句:“驸马……”
驸马?!
明达一惊,死死盯着殿门,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下一刻,一道身影果然踏进了殿门,进入了她的视野中——消瘦单薄的身影,即便分别足有半年,对于明达而言依旧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