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认真说起来,王映秋和李家郎君的婚约还未解除。但王县尉被李县令所害,李家现在也因谋逆下狱,这场婚约显然是要作废了。可除去这桩婚事,她对未来更没了规划,是要另觅良人?还是干脆自己孤单单过完下半生?
本能的,王映秋有些排斥前一个选择。所幸父亲留下的钱财还有些,足够她舒适却不奢侈的过完下半生……可她才十七,余生还很长,难道真就要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吗?
王映秋对未来的规划将连静瑶排除在外了,但连静瑶却没这个自觉,总在她面前晃悠。
比如死缠烂打带着她上路,再比如这会儿笑盈盈捧着只兔崽儿到她面前献宝:“映秋你看,这是我打猎时在山上捡到的,你喜欢吗?”
才不是打猎时捡到的,天知道她领着人掏了多少兔子窝,才掏到一窝小兔子。拳头大小毛茸茸一团,正好托在掌心里,她还特地挑了只雪白的,看上去异常可爱——其实连静瑶一开始没想掏兔子窝,她想去掏狼窝,捉狼崽儿给王映秋当狗养的,等将来狼崽儿长大了还能护着她。可惜山寨众人听了都摇头,直说她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纷纷劝她逮兔子。
连静瑶没奈何,只好换了目标,可惜这软萌软萌的小东西,似乎也并没能让王映秋开怀。她倒是接过去摸了摸兔子毛,垂着眸神情浅淡:“你不该把它捉出来的,它还这么小,离开母亲活不了怎么办?”
连静瑶闻言心道:说不定它娘现在正在哪个架子上烤着呢。
当然,想归想却不能这么说,连静瑶只得说道:“那我们将它好好养着就是,将来养得白白胖胖还不必担心被狼叼走了。”
王映秋便不说什么了,但看她给兔子撸毛的动作也不是不喜欢的。连静瑶就在一旁看着,思绪一会儿飘到几年前,一会儿飘到王县尉托孤时的场景。
那叠在一起的双手,他该是同意将女儿托付给自己了吧?
曾经没见识的小山贼发现自己对同为女子的王映秋动心时,也不是不慌张的,被揭破身份后更是没脸见对方。恰在那时,她爹也发现了她总往平梁城跑的秘密,于是寨门一锁再不许她出去。甚至到了临终时,与众人托付的也是要她早日成婚。
正因这场临终嘱托,唐昭机缘巧合被绑回了山寨。连静瑶发现她是女扮男装的时候,也是好气又好笑,直到后来唐昭说起过往,让她隐约间似乎发现了同类。
再之后的事不必提,看过唐昭和明达相处的人,便不会怀疑二人没有情意。而见到了这样的例子,连静瑶心底那点从未熄灭的火苗也是“噌”的一下就死灰复燃了,更别提之后还得到心上人父亲的临终托孤……
如果王映秋对她还有情意,如今也没人阻拦,她们自可成为眷属。如果她对她不是这般心思,那她能这样一直守着她也挺好的。
连静瑶托着下巴如是想到,眼神却巴巴的望着王映秋,很希望她撸兔子毛的同时,能顺手也撸自己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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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冬雪
架起的大锅很快在茂州城外连煮了两天的肉,唐昭和明达仔细观察后发现,城楼上那些叛军虽是垂涎,却还没到非此不可的地步。于是两人简单推断一番,都觉得城中距离断粮似乎还有些日子,这煮肉的活动第三日便没再继续。
明达坐在营帐里,看着下方坐着的属官以及韩都尉等人,开门见山道:“本宫不会在此久留,这场叛乱也不好一直拖延下去。本宫欲攻城,不知各位可有何良策?”
此言一出,下方议论纷纷,便有人说道:“围而不攻,以逸待劳本是最好的法子,还能减少许多伤亡,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明达扫了一眼说话那人,认出是自己府中的一个主簿,便没再理会。
她不需要征求这些人的意见,也不会与他们解释。身为上位者她只需要在做出决定后,将事情交给手下人具体实施便好。手下们只需要想怎样才能将这件事做好,而不必去想不这样做又要如何,公主殿下更不需要他们的指手画脚。
明达只看了那主簿一眼,没说什么,可当事人却觉得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天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觉得长公主软和好欺了,竟敢反驳殿下的决议,是嫌公主府待得太舒服了吗?!
意识到长公主还是曾经那个杀伐果断是长公主,主簿立刻就蔫儿了,缩着脑袋不敢再冒头。
这个小插曲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之后再没人跳出来跟明达唱反调。属官们各自思量着对策,明达却先将目光投向了掌兵事的韩都尉:“不知韩都尉有何想法?”
韩都尉只沉吟了一下,便道:“打自然是能打的,茂州乃是孤城,强攻也不过多些消耗罢了。”只是哪个将军都不爱这种消耗,因为这“消耗”的都是人命。
当然,茂州这情况,不打说不定也是在消耗人命——谁也不知现在城中是何光景。
韩都尉面上倒是一派沉稳,命人拿来了一张茂州地图后,便指点着上面开始侃侃而谈。何处布兵几何,哪里算是薄弱,如果要攻城的话从哪里攻打会比较容易,他都说得头头是道。显然这些天除了围城和收尸之外,韩都尉也没让手下斥候闲着。
明达不是很通兵事,听着韩都尉侃侃而谈觉得很有些道理。扭头去看唐昭反应,却见她微蹙着眉若有所思,并没有赞同的意思。于是她留了个心眼听下去,却并没有发表意见。
直等到韩都尉说完,明达才道:“韩都尉说得不错,不过将士性命珍贵,强攻当属最后无奈之举,在此之前诸位可有筹谋?”
公主府的属官便陆陆续续站起来说了几句,他们都是明达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或者有人一时鬼迷心窍说出了浑话,但更多时候他们的脑子都是清醒的。当下一通分析,觉得茂州城实在太平静了,所以叛军才有精力守城,得给他们找些乐子才成。
当下便有人提笔挥毫,写了几句话:“寻个时候,把这话抄上千八百份,全送进城里才好。”
明达接过去一看,纸上内容也简单,无非点明两件事:一则茂州被围,孤城无援,城中粮食已经快要吃完了。二来朝廷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城破也是指日可待。
纸上所书基本上都是实话。月余的时间过去,当初被流言冲昏了头脑,或者干脆是被裹挟着入了城的那些人,只怕也被这冬天的冷风吹清醒了。然而事已至此他们无路可退,才会硬着头皮继续坚持,这时候只需一点压力,表面维持的平静就将彻底被打破。
明达想了想,觉得也可,便将纸条还给了属官:“你令人去做吧。”
属官领命,至于如何将纸条送进城里,却是再简单不过——最近风向不错,只需多做几个纸鸢往天上一放,再设个小机关,便能将纸条一路撒遍茂州。
众人议事完毕后,纷纷告退离开,营帐里很快就只剩下明达和唐昭两人。
唐昭之前一直未开口,明达也未主动询问,直到此时才凑到她身边问道:“想什么呢?”
轻轻眨了下眼睛,唐昭这两日已经恢复了淡定,不会再因明达的靠近而不自在。听了明达问话,她便一本正经的答道:“我在想韩都尉之前说的茂州防御。”
明达见她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还稍稍有些失望:“怎么了,他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唐昭摇头,将放到一旁的茂州地图展开,然后又提起还未干的笔墨在那地图上一阵标注——都是韩都尉之前说的数据,她听过也就记下来了,对这些倒没什么好质疑的。
明达就静静在旁看着,看她伏案写字时有发丝垂落,还顺手替她捋回了身后。
没片刻,唐昭便写完了,再来看那地图便明了了许多。然后她对着地图想了想,又在图上圈了几个地方,再抬头来看明达:“如何?”
明达不通军事,可之前韩都尉的讲解她也都仔细听了的,这时再一看,被唐昭圈起来的地方距离韩都尉所说的“防御薄弱”处都很接近,而且有种微妙的联系。她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城外打探得再清楚,城中情形也不是她们可以掌控的。比如唐昭所圈的那些地方,就是最大的变数。
见明达拧眉沉思,唐昭终于放下笔道:“当日我们去茂州城下查看时我就发现,城上的叛军虽多虽杂,却是杂而不乱。没点兵法底子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茂州城里怕是有能人指点,而这次的叛乱也绝非外人所见那般,是一群灾民贸然发动。”
明达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真只是普通百姓揭竿而起,茂州官府不会反应不及,早就镇压了。”
唐昭想想也是,不过韩都尉对此好像没什么准备。他若真将这伙叛军当做乌合之众对待,交手时免不了就要因自己的掉以轻心吃个大亏。
明达没怎么犹豫,卷起标注好的地图走出营帐,便吩咐人道:“把这个给韩都尉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