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瑄禾
盛意眼睛一亮,立马转过身来,不仅没有半分伤感,甚至笑如春花灿烂,“一言为定,嘿嘿嘿,你们博学多才的盛管家回来了!”
话音未毕,盛意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逮着一个小厮就问,“你《说文解字》背到第几页了,是不是趁我不在偷懒了!”
沈是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他起身着衣梳洗,唧唧喳喳的读书声从窗外传来,他闲散的系着玉带向窗外看去。
只见一可怜的文盲小厮,被盛意逼着跪在太阳底下举书背诵,一副背不完今日便晒死于此处的架势。
沈是好笑摇头,突然一顿。
他想了所有可能认识萧寄北的故人,独独忘了那个庆功宴跪着血书告御状的洛江百姓——封白衣。
虽然萧将军之事,圣上念及他往日之功,未曾追究亲眷。
但萧寄北的身份一旦于此时暴出,付镇中定然不会放过他。更别说让他入朝为官了,那不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扎钉子么……
不能让封白衣认出来。
但再过几日便是国子监大考,文武百官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拉拢人才的时机,毕竟能考进国子监的,不是学富五车,便是身世显赫,或者两者皆俱。
若能相识于微末,来日青云直上,岂非一大助力。
封白衣自然也不会缺席。
沈是心下忧虑,难道要让应长望易容?
他对镜将发冠别的一丝不苟,然后苦思冥想的往大理寺走去,似乎除了易容,没有其他办法……
但萧将军受污名惨死,唯一的儿子不得已改名换姓,眼下竟还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吗……
沈是心生不忍,他想,一定还有办法……
沈是一进大理寺,便觉得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大理寺的老古板们不仅没缩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啃案卷,居然大清早的聚众聊起来天来。
沈是好奇向前,参与了进来。
他性格温润,不摆架子,众人也不怕他,继续往下议论起来。
还有人怕他听不前因后果,特地解释道,“顺天府昨夜寅时发现了于城北闹市处,发现一具尸体,大人猜猜是谁?”
沈是隐隐不安,对方这样问他,便足以说明此人与他有关……
“能在皇城脚下,被如此明目张胆杀害,此人不是被寻仇,便是被灭口,若还与我有关……”沈是颤声说,“莫不是萧……”
“大人真是聪明绝顶,一猜就中!”
那人一拍手,钦佩道:“此人正是状告萧将军之人,新晋礼部员外郎封白衣。”
沈是吃惊,封白衣?
众人又议论起来。
“萧将军拥立者诸多,照我说,他便是积怨太重,被人害了!”
“不对不对,你看他能进庆功宴,定是有背后推手,想来是怕东窗事发,被灭口了!”
究竟谁会动封白衣?
萧将军已死,西南又战乱,便是封白衣跳出来说一切皆是收付镇中指使,圣上也不敢动付镇中。
难道是文通?不对,大考在际,若摊上此事,他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侯爷便更不可能了,封白衣是他的人,又将他完全剥离出此事,他何必多此一举……
除非,有人同他一样认出了应长望,为保护应长望不惜痛下杀手……
是谁?
沈是心中实在挂念此事,若是保护还好,若是蓄意引导,只怕应长望被带入歧途。
他怕国子监大考出事,便入宫托了曾救他的福顺,替他揭榜之时,看一眼应长望名次。
福顺受他恩惠多了,只是看又不是改,这点小事马上便应下了。
……
正值午时,酷暑炎热,京城的街上几乎寻不到半个人影,唯有贡院还在顶着火炉似的温度,一刻不停地为考生修缮着场所。
猛烈的太阳将贡院晒的发焦发烫,负责修缮的木工,刚爬上写着“天开文运”四字的牌匾上,便热的不行,将短打上衣脱了去罩在头上抵挡太阳。
号房的考棚上趴着搭瓦的熟手,他像被困在蒸笼里一样满头大汗,但他不得不聚精会神的搭着瓦片,咸湿的汗水让睁不开眼睛,只能勉励挤出一个小缝来维持修补。
“砰。”一声巨响。
有的人以为是晒得耳鸣了,有的人以为是又有人中暑摔到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众人都已习以为常,连眼神都没有给声源处分去分毫。
左右伺候的小厮立即抬着竹制的担架上来,扛着晕倒的人,去临建的太医署了。
“二十一号房,毛笔已分叉,不便书写,换了它。”文通拿着可以拧水的巾帕,绕着全脸及脖子擦了一遍,他皮肤被晒得通红,不停喘着粗气。
随行的官吏担心的劝道:“大人身为主考官,事物繁多,何必顶着鼎盛日头,每日来做巡房这样的小事,为难贵体。”
“数九寒天秉烛苦读,三伏暑热悬梁刺股。读书人十年磨一剑,此间辛酸苦楚,非常人之所忍。如今霜刃出销,若因你我之失,豁口折锋,岂非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