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瑄禾
萧寄北复命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大理寺救人,柳家已亡,李云赋就不必再呆在牢里受苦了。
他方驾马抵达牢门,正欲下马,只见李云赋推开狱门,与他四目相对。
一人消瘦单衣,如雪间青松。
一人戎马铁甲,赤血望来路。
李云赋张了下嘴,竟是无语凝噎。
“寄北,你原谅我了么?”
原谅了么?他自见李云赋为伸乾坤正道入狱,便已不再囿结其中,他明白,这个人不曾变过,一直是他心中朗朗明月。他也因此放下执念,重返疆场,与侯爷为谋。
何况如今,他父也不曾被李云赋害死……
萧寄北露出许久不见的爽朗笑容,他说,我不怪你。
还未出声,便见李云赋腿不胜力,向前踉跄,萧寄北立即翻身下马揽住了他。
那铁甲寒凉,直直冻到了李云赋心底。
萧寄北抱他抱的很紧,近乎要将他揉碎在骨头里,他低低俯在李云赋耳侧,他说,“我很想你。”
耳边的热气,一下子润湿李云赋的心窝。
也润红了他的眼眶。
这一声想念,竟似等候了百年,千年,万年一般……
李云赋艰难的笑了下,而后推开了他。
萧寄北不解。
李云赋拱手,略带哽咽道:“恭喜萧小将军得胜归来。”
萧寄北愣住。
他突然意识到,他是萧小将军,是能保住萧家军的唯一一个人了。
“我,我不在乎。”他着急的抓着李云赋,铁甲上未干涸的血迹染上了李云赋的手缝。
“你说什么胡话!如今付家军统帅已亡,萧家军落也群龙无首,大齐江山如何稳固,萧寄北,你是萧将军唯一的传人,是常胜之师,不败的神话。”
既然是神,便不能沾染任何一点淤泥。
譬如断袖,譬如一个跛腿的书生。
这不仅是将军的耻辱,也是大齐的耻辱。
李云赋行了一揖,便一斜一跛的擦肩走去。
萧寄北拉住他的手,将他揽腰抱上了马。
他说:“我送你回去。”
李云赋瞳色淡漠,“你又何必。”
萧寄北将他锢于怀中,比铁甲还冰的水珠,落入他颈后,是雪花么?
李云赋后背轻颤。
“我送你回去……”
这声音了竟带上了哀求之意。
别推开我,云赋,别推开我。
萧寄北近乎让他喘不过气,可这一路始终有尽头,他的背挺得笔直,没有留下半点弯曲的余地,除非折断。
萧寄北望着李府的牌匾,瞳孔红似滴血,“你这般狠心吗……”
“雪夜路滑,将军慢行。”李云赋清冷声色道。
萧寄北终于松开了手。
他说,“李云赋,我恨你。”
恨你清醒至此,连骗我一分也不愿……
他放李云赋下马,头也不回的走,一路走,一路将金甲褪去,浑身颤抖……
他自是可以厚颜无耻的缠着云赋,只是萧家军他能放任不管吗?
那是大齐的支柱,是萧家的心血。
他能无所顾忌吗?
他恨自己的无以为继……
对不起,云赋,对不起……
……
萧将军临行前拜别沈是,约至京郊一间破落茶楼,黄土飞扬,店家旗帜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而两人却心静止水。
萧将军道:“多谢沈少卿救我。”
沈是为他斟上一杯烈酒,“害得将军身败名裂,隐姓埋名,将军不怪罪已是宽厚了,哪里当得起‘救’这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