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抹茶青团
那日苏忻在酒席上咳血,虽没闹出什么动静,却难免引起了文武百官的注意。
不为别的,只因那日过后豫国的人便用“身体不适不宜挪动”的由头,请求让苏忻在皇宫待了下来;虽说是住在宫中较为偏僻的位置,从前也有招待他国王公贵族的先例,但毕竟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像苏忻这般一介草民还是头一回。
况且他和豫国王上的传闻并非秘密,只要稍作打听便能知道。
是以萧繁同意苏忻留在宫中,并派遣太医、侍卫、和不少奴仆前去服侍时,宫中众说纷纭,一时生出不少猜测。
就连楚太后都没耐得住困惑,再一次主动派人传话给沈沐,旁敲侧击地打探苏忻同萧繁的关系,末了又再次抛出想要合作的橄榄枝。
在阿青有些困惑的目光中,沈沐坐在侧门连同的木台,将楚太后命人传来的字条丢进炭盆,再拿起手中图纸抬眸朝后院望了眼,轻蹙眉头,提笔蘸墨,又垂眸在宣纸上小修几笔。
纸面上是一桩宅子的详细剖析图,从前庭到后院、每条过道穿梭的长廊,甚至连每间屋舍的内部摆设都详细的描绘出来。
图纸很大,足足占了一整张茶台,手中握着毛笔,沈沐微微前倾着身子,提笔在空白处写字,时不时停下思考片刻后,又再次落笔,神色十分认真。
天气已开始逐渐回暖,日头正好的上午气温颇暖,微风轻轻拂过时,脸上还能感受到温暖热意,十分惬意。
不知多久后,沈沐终于放下毛笔坐直身子,看着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轻笑一声,紧皱的眉头终于松懈下来,转过头问一旁垂手站立的阿青,轻声问道,“陛下此刻在御书房么。”
阿青点点头,应了声“是”。
“我先去御书房一趟,”沈沐笑了笑,将手中图纸卷起来在用细绳捆好,扶着桌台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嘱咐一句,“你再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回王府。”
将手中图纸交给阿青,沈沐离开了明承宫,准备去御书房同萧繁告知一声。
三日后便是萧繁生辰,按理说国君的生辰本该认真庆贺一番,只是萧繁不喜铺张浪费便从来不过生辰,所以今年到现在宫中也没做什么准备。
去往御书房的路上途径后花园的浅湖亭,此时日光正好,湖面波光粼粼洒满银光,沈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遂即脚步一顿,视线停在湖边亭中央站立的一道身影上。
男人身形消瘦,负手而立青丝散落垂落身后,一袭白衣随风舞动,整个人脆弱的仿佛一阵轻风就能轻易将其吹倒。
自那日两人在屋内简单交流几句后,沈沐便再没见过苏忻;豫国的人将他看守的很紧,不说沈沐派去的人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就连萧繁派去守着他的人,都没带回分毫消息。
好在太医呈上的奏折里,说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
“几日没见到苏先生了,身体可好了些。”
在豫国使者无比警觉的视线中,沈沐缓步走上前,而对面的苏忻也闻声转过身子,见来人是他便温和柔柔一笑,堪堪行过礼后轻声开口,
“劳摄政王大人惦念,苏某人已好多了。”
男人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不过看着精神气确实较前几日好了不少;沈沐见此放下心来,摆手请苏忻在一旁的石台上坐下,回眸冷冷看了眼紧盯着他的使者,面无表情地冷冷开口,
“本王同苏先生有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使者一时被沈沐突然疏离冷漠的神态震慑住,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犹疑片刻后,还是硬着头顶撞道,“我们王上曾吩咐过,叫小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先生,还请摄政王大人不要为难小人。”
冷冷甩过一记眼刀,沈沐正欲呵斥,就听身旁的苏忻淡淡开口,“摄政王大人,叫他在此处待着吧,无妨的。”
苏忻感激地看了沈沐一眼,只是让使者去十几步外站着,然后朝沈沐略一鞠躬,语气柔和,“苏某再次谢过大人。”
请湖边上风要格外大些,两人在凉亭的石桌上坐下,沈沐偏头侧目望了眼亭外风景,看着苏忻身上一层单薄的素白纱衣,皱皱眉,没忍住提醒一句,
“此处风大,不如我们换处地方吧。”
此话说的已经算是逾越,苏忻闻言果然愣了愣,紧了紧身上纱衣,善意一笑轻声问道,“大人若有事想吩咐苏某不妨直说,苏某对您很有好感,如若可以,会尽力帮一帮。”
话毕他垂眸自嘲一笑,“不过苏某这幅模样,或许也帮不了您什么。”
那天初次见面后,苏忻了无生气的眼神反复在沈沐脑海中徘徊,入睡前他仔细回想了下书中情节,最终也只能想起关于他的寥寥几句,还都是关于他的离去。
以萧繁为中心的世界里,苏忻不过只是个过客;在苏忻逃到大齐后,豫国大王派来使者示好,表面上说的是要为两国前段时间的摩擦表示抱歉,实则是因为打探到苏忻人在京城,只好请萧繁替他将人捉拿,然后困在宫中。
这桩事中萧繁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而书里对苏忻的描述,也只是“折返途中横死京郊”草草了事。
沈沐前两日曾问过萧繁,除了十几箱金银财宝和珍贵药品,对方究竟是否还给予了其他承诺。
萧繁递给他一封手写的书信,信上是苍劲有力的字迹,承诺萧繁若能助他将苏忻留在宫中、直到他将苏忻接回家,便许诺割让五座城池给大齐。
对,就是“接回家”这样甚至带了爱意与关怀的用词。
初次见面的主动试探仅仅是因为相仿经历而心生怜悯,此时再看苏忻眼里真诚的歉意,沈沐心中莫名感到一丝羞愧,虽并非他本意,但他在看过那封信、明确知道苏忻是受迫被困宫中后,却不曾在萧繁面前说过一次“放过他”之类的话。
他直觉这件事不是他能搀和的。
“听闻苏先生精通医术,”随意找了个话题,沈沐语气温和道,“等先生身子再好些,不知能不能请教一二。”
苏忻谦虚道,“大人谬赞,草民并非精通,不过是久病成医——”
话语声戛然而止,苏忻抬眸目视前方,方才温润如水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警觉防备,比初见那日的疏离冷淡要锐利千百倍。
顺着视线转过头,沈沐在凉亭外的不远处,看见萧繁正和同他身高齐平的男人一同朝他们这处走来,身后跟着整整两长排宫奴。
身高相仿,男人浑身气质却比萧繁要阴沉数倍,隔着几十步都能感受到他可怖骇人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气。
若说萧繁在除沈沐之外的人面前是喜怒难辨,那么面前的男人有的应当是近似死亡的阴翳气场,叫人不寒而栗。
此时耳边响起豫国使者恭谨无比的行礼声,男人目不斜视地直直朝凉亭上大步走来,眼神从未在沈沐身上落下一眼。
跨步来到苏忻身边,隔着一小段距离沈沐都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波动的情绪;苏忻始终站在原地,直到男人距他只剩半步位置时,突然后退半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锋利匕首,对着男人咽喉便是狠狠刺去。
动作之快,让沈沐只能看见手臂挥动时,在空中留下的残影。
身形高大的男人并未闪躲,甚至没有闭上眼睛,任由苏忻一刀刺来,最终停在距他脖颈只剩半寸远的位置,刀尖微微颤抖。
事不关己般,男人语气平淡地仿佛看不见架在他脖颈上的刀尖,从怀中摸出一副纯金手//铐,他抬手握住苏忻仿佛一折便断的皓腕,不紧不慢地将手//铐带上锁好,锁扣发出微微声响。
只听又一声轻响,男人竟将自己的左手扣在余下另一环中。
上一篇:我捡的小狮子是帝国元帅
下一篇:我吃软饭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