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十六
一出剑阑阁,便见三人正在门外等候,有内门弟子牵着代步仙鹤过来将要送他们回去。
凌煜宸一眼便注意到三其中最为瘦弱的少年。宽大衣袍衬托得身形弱不禁风,面色是病态的苍白,然而一双眼睛却沉静如同寒潭,那样熟悉。
他情不自禁走过去,深深凝视着姬临川道:“这位师弟,方便随我走一趟么?”
殷子全警惕地看着凌煜宸,有些不放心的扯了扯自家堂弟衣袖。姬临川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看向凌煜宸道:“但凭师兄吩咐。”
两人走至一个偏僻之处停下。
凌煜宸带着满心疑惑和隐隐期待,缓缓开口:“你的字迹……”
姬临川叹了口气,道:“煜宸。”
“你……”
这个称呼如此熟悉,凌煜宸既震惊又狂喜。虽不知姬临川是如何脱离魔尊的,看上去还换了一副躯体,但平安无事便是大幸。
他许久才平复心情,踌躇道:“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姬临川摇了摇头,并不愿提及这些事,只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凌煜宸直接应道:“但说无妨,我必全力相助。”
“带我回上玄仙宗。”
……
魔域魔宫,阴沉的乌云正笼罩此处,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
魔尊背靠在竹林禁地中那块无名石碑之上,望着远处被雷劫劈的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眼神空茫。
他没有使用避雨诀,任凭雨水将他淋得湿透,带来彻骨的冰寒。那两截断剑被他珍而重之地抱在怀中,片刻不离身。
他脑海中近乎自我折磨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日的场景。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若能重来一次,他愿献祭上自己所有,只换那人一生顺遂安宁。
然而世间事从来无法重来。
他神色悲凉,水珠在脸颊淌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断裂的剑刃在手腕上毫无留情地剜下深深的伤痕,鲜血流出,他却一动不动,任由痛苦在体内流淌。
这已是他的习惯。
每当痛苦的时候,他便会用这把剑自残,唯有如此,才能够让他感受到一点赎罪之感,不至于在那永无尽头的悔恨之中窒息。
他曾想再度寻觅灵物发动召魂之法,然而一想到当时那人冷淡的眉眼,以及那毫不留情拒绝的话语,便觉得痛苦不堪,再无勇气寻觅下一个千年,然后……再等来无尽的失望。
是他错了。
错在很久之前便已铸成。
他回想起数千年前,他还是仙宗一个默默无名的弟子时,只能极力仰望那人的背影,将无望的情感压抑心底,直至疯魔。
他曾生出过阴暗的念头,想要不择手段得到那人,将其困于身边,肆意占有怜爱,让其眼中再无它物,让其的世界唯有他一人。
这种念头是何等疯狂,他纵然知道这是错误的,内心的*去仍旧失控般疯长,尤其在那人死去之后,更加扭曲疯狂……
以至于,在看见姬临川之时,他第一时间想要做的,便是彻底的占有。
何必找那么多无谓的借口呢?
天道也罢,仇恨也罢,他终究是……彻底毁了那人。
一切源于低劣的*,不堪的执念。
一切,都是他的错。
时至如今,他才终于想明白,爱并不是占有,而是给予所爱之人以尊重;爱也并不是囚牢,而是给予所爱之人以自由。
现在才知道这一点,是不是太晚了呢?
是他错了。
错的离谱。
他已亲手毁了自己至爱之人。
他罪无可赦。
只是,他不能再如此放任自己沉浸在痛悔和逃避的情绪之中去了,那样于事无补。
他要倾尽所有,去弥补犯下的过错。
魔尊运转起炼神之法,让神智恢复清明,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去回忆那日的场景……回忆那日聚魂而来之时,那人面上无波无澜的表情。
然后,便发觉有些许不对劲。
他以前被自己的妄念痴缠,认为那人心中全然是刻骨的冷漠,可是怎么会呢?
那人明明会在不经意间默默的关心着别人,明明会在沉默中承担别人所畏惧的责任,甚至会在生死之际毅然分出本源之力保住别人性命,又怎么会是个全然冷漠的人呢?
明明是那么、那么的温柔啊……
而这样的人,即便过了数千年,也绝不会在黎忱魂飞魄散之际漠然相对。
更何况,姬映迟既已承认了姬临川的身份,那为何当时那人魂魄之中,没有他的神魂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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