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讳疾
那怕是人体最脆弱的脖颈,也开始出现浅浅的红痕,挂在细瘦颈间,像是某种奇特的配饰。但没人比第五涉远更清楚,只要再进一分,血液就会潺潺流出不止,这个少年的生命将彻底终结。
心脏停止跳动,血液不再流出。
风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欲.望,阻止第五涉远再下重手。
帝国皇太子简直喘息的比楚封瓷更厉害,好像方才命悬一线的是他才对。寂静的空间里,一时只听见圆珠滚落,与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滚。”
血液还是渗出了一些,粘腻的触感挥之不去,但楚封瓷很清楚,虽然看着恐怖,但那伤痕并不致命。
从记忆恢复之后,即便过去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印刻在脑子里,却生疏的仿佛是在旁观别人的人生录影带,没有任何真实感和代入感。
偏偏刚才,那些隔阂在第五涉远像是藏着翻滚血海的眼睛里,被溶解的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下。
此刻楚封瓷对第五涉远,开始莫名其妙的说起一些话,语气各有不同——
“请问,茶艺比赛是这里吗。”
“你眼睛看得见吗?”
“那你怎么查看虚操器怎么组织操控按钮怎么凝结指令。”
“笨蛋……”楚封瓷开始的表情,温柔又坚定,却慢慢带上颤音,眼角酸涩,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朦胧的像是有着印射灵魂的镜子:“你忘了我们的目的吗。”
楚封瓷慢慢的,用手遮住了眼睛。
他唇边带笑,温润如玉。
正如刚和第五涉远初见时,还穿着孤儿院分发下来的破衣,眼睛上束着白绫,在泡了一杯红枣茶后,果断被当时很不靠谱的第五涉远与乐正前辈抢走了——
蒙着眼睛,所见之处是一片黑暗。看不见第五涉远的脸,那点因为离别二十年而引起的委屈也给憋了回去,楚封瓷重新恢复镇静,一字一句道:“我的记忆向来很好,当初见面时所说的话我都记得。”
“我不记得。”回应他的是第五涉远冷淡的声调。
楚封瓷心中还没来得及感到失望,冰凉的手背上,就覆上一个更为温暖的手掌,将眼前那点亮光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你可以陪我再回忆一遍。”
——相隔二十年,我们终于再重逢。
楚封瓷被第五突然展现出的温柔暴击了一下。
……很厉害,不愧是当了帝国皇太子的人,情话已经能说的这么顺了。
楚封瓷想将手放下,却被第五涉远的力道牢牢按捺住,一动不能动。正想有些无奈地哄他,却突然意识到,恐怕此刻第五涉远并不想被自己看见他的狼狈神情。
而且楚封瓷也需要一些时间缓解莫名悲怆的情绪。
对待自己关注的人,楚封瓷总是十分体贴的,也静静待了一会,手甚至举得有些发麻,才意识到第五涉远未免沉浸在情绪中太久了。
“第五。”
楚封瓷慢吞吞道,语含笑意:“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你时,穿的那件裙子很好看。”
哪怕是什么也看不见,楚封瓷也能感觉到面前的人身子一僵。
“在我面前不用掩饰。”楚封瓷依旧如此体贴,温声安慰道:“有些不同的癖好总是很正常的,你只管自在开心就好。”
温热的吐息触到手上,是楚封瓷一腔关怀,绝不是因为第五涉远认不出来他,而偷报私仇(?)。
但第五涉远只觉得手脚冰凉,脑中思维飞快运转起来,总算想起了那被自己刻意掩藏在记忆角落的黑历史。
比被重要的人误会还要惨的是什么?
被误会x2。
一阵沉默后,第五涉远镇定地将覆盖在楚封瓷眼睛上的手,移到了额头,平静地说道:“看来你的记忆出了些差错。”
楚封瓷:“……”
第五涉远:“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楚封瓷:“……”看不出来第五对这个还挺在意的?
“现在,”那双黑色的眸子像是一泓湖水般平静,偏偏这是一泓悬在崖边的湖水,稍有异动,倾泄而下就能激起水花万丈,巨雷崩响。第五涉远慢吞吞的,用比发现楚封瓷和魔族相关时还要谨慎的语气审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说来话长。
楚封瓷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低头仔细斟酌思考着,从哪个切入点来叙述比较不容易让第五涉远大发雷霆。
还未找到那个点,便敏锐发觉狭小的空间正被挤压着,脚下所站虚空之地,慢慢崩塌,露出一片混浊的黑暗,身旁只有第五涉远可以作为支撑点。
楚封瓷有些茫然地回头:“?”
第五涉远耐心不好,但对上楚封瓷,这个毛病就被奇迹般的治愈了,向他解释道:“这是我创造出来的虚操空间,和外界时间相隔绝,只是想用来和你独处说话,并不能维持多久,不过……”
“崩塌的太快,应该是被人从外部攻击了。”
第五涉远轻描淡写地说道,看上去并不怎么担心的模样,楚封瓷略微一想,了然问道:“是陆前辈?”
“嗯。”在第五涉远应声的那一刹那,虚操空间破碎,楚封瓷从那种诡异的寂静中脱身而出,一时接触外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觉得有些嘈杂。
刑园下,被水刑施罚的侍卫依旧露着狰狞可怖的微笑,眼睛是被痛苦与报复的快意燃的通红的重色,好像根本没有察觉第五涉远与楚封瓷的突然消失,而其他人就更不曾注意到了。
只有陆慈唐,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目光在楚封瓷身上扫过,看着黑发少年完好无损的模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又很快反应过来,恼怒地移开注意力,抬了抬自己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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