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渝
郁奚觉得他跟傅游年的柜门都快要变成透明的。
《盲友》拍摄的相关信息剧组都没有暴露出去,到现在连路透也没有,按道理不会有人知道主演是谁。但其实根本不可能彻底瞒住,部分粉丝早已知道了消息,只是官方没有明确提及,说不定还存在变数,于是没有人声张。
偶尔有个别营销博发几张似是而非的图片,底下都没太多人搭理。
如果是以前,郁奚觉得跟傅游年出柜也没什么,他们谈恋爱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对不起谁。但现在却不太想跟傅游年出柜了,除非他病好。
他万一不能好,到时候留下傅游年一个人被非议,想想就觉得难受。
傅游年见郁奚一直在低头看手机,表情没什么波动,好像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就抱着郁奚的围巾,坐在旁边沉默地靠着墙休息。
那条围巾摸起来很温暖,还带着郁奚身上的体温和气息。
郁奚看了一会儿微博,点开几个粉丝写的同人文匆匆扫了几眼,又红着脸关掉,扭头小心翼翼地去看傅游年,才发现傅游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阖着眼,隐隐能看到眼底的疲倦,侧脸的轮廓从眉骨到鼻梁都显出一点凉薄甚至于冷厉的弧度,眉头微蹙,可能是睡得不□□稳,毕竟身后医院的苍白墙壁有些坚硬。
总之看起来让人觉得不太好惹。
郁奚侧过身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
傅游年没有醒。
郁奚就又凑近了一点,微凉的指尖压到傅游年的上唇。
他自己玩了一小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刚想收回手,感觉到傅游年忽然亲了他指尖一下,不高兴地在他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你怎么装睡?”
傅游年勾起唇角,这才睁开眼,伸手捏了捏他尽管已经消瘦、却仍旧细□□致的下巴,动作轻薄,语气揶揄,“刚才是睡了,不知道哪个小混蛋欠收拾。”
傅游年话音刚落,感觉到郁奚忽然沉默,心下泛起不好的预感,在郁奚忍无可忍抽他之前,站起身笑着跑到了走廊的另一边,还顺手带走了围巾,免得郁奚手上再有东西可以砸他。
还没到午休时间,隔壁病房有人八卦地探出头来看。
郁奚受不了这个丢人,很不爽地看了傅游年一眼,欲盖弥彰地拿衣领挡着脸回了病房。
扭头看到傅游年没过来,捂着胃躲在病房门后面朝他勾了勾指尖。
傅游年这才走了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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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医院住了一周左右,郁奚的病情逐渐稳定,化疗反应也不像前几天那么严重。
虽然还是食欲全无,但起码能吃得下东西,不会每次刚吃完就吐掉。
如果再等一周还能维持现状,就可以暂时出院回家住着,等到需要做常规治疗或者复查时再来医院。
杨雀鸣听她妈妈说过之后,就打算到医院来看看郁奚。
她过来时郁奚还睡着,傅游年守在病房外面。
“实在不行,你给他请个护工,照顾他几天,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杨雀鸣抬头看了一眼傅游年,觉得他的身形短短几个月就变得消瘦而锋利,“也许得等几年才能手术,你就这么熬着,说不定比他先垮掉。”
傅游年隔着病房明净的玻璃看着郁奚的睡颜,沉默不语。
郁奚睡得很昏沉,醒来时还有点懵,他觉得自己的反应都要比从前更迟缓,连睁眼的动作都很乏力。
抬起手指想拉一下被角,一呼一吸间,抽丝剥茧般又被带走了几分生气。
于是他有些泄气地放下了手。
杨雀鸣顺着傅游年的视线看过去。
他俩站的角度并不会在窗边落下阴影,而且从郁奚的方向,除非直起身抬头,否则很难发现他们。
郁奚就那样躺着病床上发呆,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
偶尔他的目光会落在落地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上,光斑在冷白的墙壁上跃动,显得像粼粼的水波。
但是他并没有躺多久,就像是普通人在午睡后犯困,或者睡了一个回笼觉一般,很快就撑着旁边的矮柜坐起身来。
杨雀鸣看到他拿起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低声对傅游年说:“你看,我就跟你说,郁奚都比你乐观。你也别总是惦记着他的病,能稳定下来就好,说不定哪天就配型成功了,你总得能等到那一天吧。”
“你不知道。”傅游年停顿了半晌后说。
郁奚忽然从枕边捡起了什么东西,拿在指尖发呆。
“他在看什么?”杨雀鸣问。
那东西实在太过于纤细,还有被子的遮挡,杨雀鸣没法看到。
郁奚过分纤细的指尖绕着一根头发。
他才刚刚开始化疗,完全没有到会脱发的阶段。
而且他也去特意问过医生,医生说不是所有人化疗都会脱发,就像化疗的副作用也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一样。即便会掉一些,症状也不一定都那么严重。
但还是有点在意。
傅游年偶尔会发现他在偷偷地照镜子,或者摸自己的头发,也看到了洗手间地面上匆忙间没有彻底擦干净的那几丝血迹。凌晨,郁奚有时会因为骨痛在睡梦里辗转反侧,手指都抠进被子里,攥得那一小片被单发皱微湿。
“他只是怕我难过。”傅游年说。
杨雀鸣一时噤声。
她是有点想劝傅游年的,但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反而不能劝了,她总不能让傅游年丢下郁奚不管,无论傅游年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都是开不了口的。
傅游年走过去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才带着杨雀鸣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