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终欢
唐易也觉得确实有点重了,应该打两棍子就让他们滚的,但是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温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打的还轻了。
里正看他一脸愤愤不平,摇摇头说:“现在就怕温家那边闹起来,我虽能帮你安抚,但架不住他们背后去县衙找你的麻烦,你还得早作打算。”
唐易心里明白,无论如何都是他先动的手,还把人打成两只大猪头,去了县衙也是他不占理,里正能说出帮他安抚的话就已经不错了,忙拿出一块银子塞到里正手里,紧紧握住里正的手:“郑叔,这事儿您无论如何得帮我,我还要读书考试,不能在县衙留下痕迹。”
唐实也说:“郑叔,阿易有读书之才,前途无量,将来出息了是咱们几个村的荣光,也是你的栽培,可不能让他毁在这儿啊!”
里正摸着手中银两想要推辞,可是唐易把他的手握的紧紧地,眼神坚定的看着他,眼见着就要把银子按到他肉里了,里正也只好收下了。
“行吧,这事儿我会去打点,县衙陈主簿和我有些交情,这人贪嘴,我请他吃顿饭应该就行了。”
“那多谢您费心了!”
“这事儿先这样,你一会儿就把温家母女放了吧,哦对了,厨房那个你打算怎么办?”里正朝着外屋努了努嘴。
唐易这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个温母,气呼呼的说:“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她呢。”
说着唐易迈脚出去,里正和唐实也跟在后面,温母还抱着头缩在墙角呢,眼神呆滞,十分颓废,之前唐易他们在屋里说话都是悄悄话,她一句没听见,这会儿见到三个大男人出来了,不知所措,惊恐万分。
唐易站在温氏面前,凶神恶煞,双目喷火,喝到:“说,温言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他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温氏哆嗦着说:“是章回镇上一家秀才家,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姓陆。”
里正说:“没听说咱们竞州府下有章回镇,你个婆子可莫要诓人!”
温氏连忙摆手说:“没没没,不敢说谎,是泰周府下和平县的章回镇。”
那可远了,在这个交通十分不发达的时代,要想跨过一个州去寻一户人家,可真是困难重重。
唐易又问了温氏几个问题才把她放走。
里正把温氏和温家母女都带走了,一边走一边喝斥:“你们几个吃了猪油蒙了心了!竟然来唐家勒索温小哥儿,还试图抢人家家里的东西,最后把温小哥儿气到吐血,也难怪唐易下这个狠手,你们活该!这敲诈和伤人可是不小的罪名,你们就祈祷唐易不要去县里告你们吧,一旦让衙门知道了,那可得蹲好几年的牢狱!”
围观众人听见了才恍然大悟,都纷纷指责唾骂温家三人,说他们良心黑了,要让他们滚出村子去。
唐易知道里正是故意这么说的,一方面是说给村民们听的,为的是帮唐易正名,一方面是说给温家三人听的,断了他们告官的念头,这份恩情,唐易默默记下了。
第19章 风暴之后
回到屋里,周蓉把家里收拾了一番,唐实驱散了围观的村民,兄弟俩才能坐下来说话。
唐实叹到:“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温小哥儿竟然是被强嫁来的,当年她舅母把他领出来说是他自己愿意的,他也没反驳,我还以为是真的,唉,是个苦命的孩子。”
唐易坐在温言身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哥,你帮我做两件事吧。”
“你说。”
“帮我去一趟镇上,先去和博广书肆的傅掌柜说一声,这两日我不能去读书了,然后去找一下咱们在码头做工时的那个管事。”
“找他做什么?”
“温氏说阿言的生身父母在泰周府下章回镇,泰周府据我们这里太遥远了,我们不能前往,但是那管事的主家有商船来来往往,托他去打听着些,说不定会有消息。”
唐实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行,等会儿我就去,若真能寻到温小哥儿的家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唐易默然,唐实又提议说:“你以后每日都要去镇上半天,我看这温小哥儿自己在家也不让人放心,我家旁边还有一片不小的空地,我看不如咱们两家合力,在那边盖座新房吧,以后你不在家,温小哥也好有个照应。”
唐易说:“那再好不过了,只是既然是我家盖新房,怎么能让大哥出钱,我出就够了,我每月能在博广书肆领些钱,承担得起。”
唐实跟他争了几句,最后也只能听他的,不过见过了唐易给里正的那块银子,唐实就知道唐易确实是赚了些钱的,倒也不是很担心,便着手去安排了。
商量好一干事宜,唐实便带着周蓉走了,他要去镇上,周蓉要去熬药,还得准备晚饭。
唐易独自坐在温言身边,心中无限酸楚,少年最近虽然长了些肉,但还是瘦了点,平日里轻手轻脚的像只猫儿一样,就连睡觉也是侧卧成小小一团,在宽大的被子下面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唐小少爷不知人间疾苦,今日算是经过了一场灵魂冲击,他算是知道了命苦的人会有多苦,无助的人其实连挣扎都不能。
唐易想,如果自己没有来,温言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从一出生就被从亲生父母身边偷走,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受尽舅舅一家的白眼,而自己的娘亲却无力保护,只是一个劲的要他忍耐,然后长大一点就开始干活,一大家子的苦活累活都是他在干,冬天手上生疮,夏季汗流浃背,最后还被舅母嫌弃,贱卖给了一个混球。
可少年并不知道那是个混球,带着对新生活的向往而来,以为终于能缓一口气了。却没想到是踏进了地狱深渊,从此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经常挨打,受不了打跑了,却发现无处可去,只能回娘家,而自己唯一的亲人,最后一丝希望的娘亲,却把他亲手送了回来,让他忍着。
在日复一日的痛苦和绝望中,十六岁的少年开始变得麻木,绝望,怯懦,把每一个不挨打的日子成为幸运日,把吃上一顿粗粮饱饭作为终身追求。
就算是那个打骂他的恶魔出了事,昏睡数日,他也没有逃跑,因为他无处可去。
是啊,他能去哪里呢,只身一人的少年,还是个弱势的小哥儿,娘亲都不要他,他还能去哪儿。
只能守着这个恶棍,日复一日,浑浑噩噩,挣扎求生,或许会真的有一天就被卖了,或许有一天病了就那么死了,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他送行,随随便便扔到后山就算了事。
这是多么凄惨绝望的一生啊!
唐易眼睛模糊起来,手指轻轻拂过温言紧蹙的眉间。
可这个少年,他经历了那么多,却还是那么善良,那么干净,不过是给了他几顿饱饭,他就满血复活,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中盈盈满满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渴望,对知识的渴求,他颤栗着,谨慎着,又犹豫着,不敢去触碰新生活的那一层纸膜。
他自卑。他一直以为自己不配拥有那样理想的生活。
以至于机会摆在面前都不敢伸手。
还是在唐易的鼓励下,才有勇气去学着读书写字。
他是泥淖中盛开的白色雏菊,纤弱又坚韧,他是埋在沙海下的一朵玫瑰,兀自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芬芳。
以后,再不会让你吃苦了。唐易在温言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有我,我来了,来晚了,但还好不算太晚。